康回过神来,猛然抬了抬头,想要说出预设好的台词。但话到嘴边,却念不出来,踟蹰片刻,只是闷声道:“多年未见,岩成大人似乎风采更胜,看来改换门庭之后,是十分春风得意了。”
这话明显是句讽刺。因为大家都知道岩成友通投靠织田以后并未受到重用,虽然很少人知道原因是什么。
安宅信康也同样是要倒戈,但他是见了三好长治、十河存保的签字,才下定了决心,把自己的名字附在其下,绝不是因为私心。这与某些贪生怕死,战败投敌的人是不同的。所以见到面前这人之后,总是感觉忍不住要讽刺一句,良心才好受一点。
岩成友通神情没变,毫不为小辈的语言所动,冷静回击道:“称不上‘多年’,我二人上次见面,该是一年零三个月之前。不过这么短时间里,安宅大人您的气色又变差了许多,似乎在淡路岛上,过得并不舒心。”
这一招反客为主,令安宅信康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轻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展示出抗拒的态度,不置一词。
岩成友通依旧不依不饶,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虽然鄙人对淡路水军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您今天出现在此处,即足以证明,您对阿波胜瑞城的掌权者是怀着不满的。再者,您选择了趁夜色暗中接触,就说明,淡路水军中也有一些不服从您的人存在。这两点,才是你我二人在此会面的原因。正事要紧,些许的旁枝末节并不足论,倘若对最终的结果没有影响的话,我尽可坐在这里,让您怒骂上三天三夜,出口恶气。”
这一席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甚至可谓是咄咄逼人。但却正对了安宅信康的脾性,令他一下警醒过来。
明明是被斥责了一番,安宅信康的姿态却稍微放低下来,他止住胸中不必要的感情波动,躬身施了一礼,用力控制住语气,低声说:“在下是受了三好家的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的委托,向公方大人和织田弹正求助的。倘若能得到援兵,助我等打倒擅权的筱原长房,三好家愿交出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并向当代公方大人献上人质,以示忠心。”
他这段描述,果然要比那封言辞言简意赅的书状包含有更多的信息量。但其中仍有许多暧昧不清之处,比如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只是找个临时工替罪羊?又或者献上的人质是哪位?会不会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庶流子弟?
但岩成友通没顾及这些。细节的问题可以今后慢慢谈,他首先要确定的是大方向,于是质疑到:“您提到了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但我并未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安宅信康侧开身,指向自己身旁的一人,介绍到:“这位是三好长嗣,乃是日向守(三好长逸)之孙,由二位殿下署名过的书状,便是此人从四国带过来的。”
随着话音,三好长嗣上前半步,躬身见礼,与安宅信康并肩坐下,开口解释道:“家祖已经处在幽禁当中,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殿下,也被筱原长房所控制,我等花费了数月时间,才侥幸与二位殿下取得联系,共同签下书状。”
岩成友通看着三好长嗣稚嫩的面孔,稍稍愣神。身为三人众的一人,他对三好长逸这个老上司十分了解,也跟其子长虎有打过不少交道,只是不知道长逸还有一个年轻的孙子。
念及三人众的从前和现状,不禁心生感慨。但这感慨只持续了片刻时间。
因为岩成友通从对方叙述中,发现一丝疑点,出言询问到:“请问,您所说的三好家那两位殿下,是居住在同一处吗?”
三好长嗣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但依然煞有介事地回答说:“并不是。阿波守(三好长治)是在胜瑞城,赞岐守(十河存保)则是在虎丸城之中。”
岩成友通略加思索,继而笑道:“两城隔着至少三百五十町(约38公里)远,两位殿下居然能在同一张状纸上署下名字,实在难得。”
这话令安宅信康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而年少的三好长嗣浑然不觉,只是点了点头,补充道:“此事主要是家父与几位属下一同完成的,确实颇费心力。连我本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两位殿下了。”
“嗯……”岩成友通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光亮,岔开了话题:“贵方的诚意,我已经领会了。虽然安宅大人您直接向织田弹正致意,但此事仍会交给平手监物大人处理。”
安宅信康嘴角抽动了一下,略显心虚地解释说:“在下确实曾派人借助界町商人,向织田弹正致意,但并未有绕开平手监物的企图。”
企图当然是有的,但没想到信长注意力都在近江、伊势和越前,对四国的三好残党并不怎么重视,根本懒得亲自搭理。所以安宅信康最终下定决心之后,仍是只能通过沼田佑光,寄托于平手汎秀。
“有或没有,并无什么分别。”岩成友通摇头晃脑,显出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贵方具体是怎么安排进军之事的,还请详细道来。”
三好长嗣抢着回答说:“去往四国无法绕开淡路,但淡路水军人心复杂,或许有许多人已经倒向筱原长房,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