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的时候,他是疯疯癫癫的,并不认得过去的人,是陈天相将他带出血池后费了心思医治,他才记起来过去的事情。
十几年与世隔绝,听得陈天相所说的种种,他恍若梦中。即便是此刻听到江清欢毫不客气的言语,依然不太能反应过来。
方兆南听到江清欢那不客气的话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东躲西藏,我与前辈到此,是为了见聂小凤!”
江清欢皱眉,“我师父没空,不见!”
这时被江清欢抱着的郭靖正扯着江清欢的发辫,见江清欢一边不客气地跟人说话一边将发辫扯了回去,也有些生气,小肉团皱着眉头,有样学样,怒斥方兆南:“不见!”
方兆南被江清欢那毫不客气的态度弄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跟江清欢这种从小就被师父赶出去日行一善,过了十六岁生辰又被师父赶到中原独挑大梁要建立冥岳分部的人相比,他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目无尊长,实在太过分。他深吸了一口气,腹中酝酿了长篇大论,非要跟江清欢讲道理。
江清欢看着方兆南那模样,觉得有些纳闷,也不知道陈天相看中了这方兆南哪一点,竟然让他进血池。江清欢心里有些叹息,她对陈天相一直都感觉挺好的,她觉得即便是在仁义山庄的时候,陈天相心中对师父有怨、一副避之则吉的态度,她对陈天相还是十分有好感。因为听师父说起从前的事情,江清欢觉得与罗玄相比,陈天相真的是好太多。
令她那么有好感的陈天相,想不到这回不止眼瞎,连心都瞎了。
罗玄看着身旁义愤填膺的方兆南一眼,“兆南。”
方兆南听到罗玄的话,原本还滔滔不绝的,此刻就变成了一只鹌鹑,不吭一声。
大概是成名甚早,又一直是受武林同道敬仰的人物,即便十几年不与人交往,如今还是个糟老头,可言行依然自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气场。
罗玄的目光落在了江清欢身上,淡声说道:“我来见聂小凤,见,或是不见,都该是她说了算。”
如果罗玄没来这地方,江清欢暗搓搓把他解决了是没有问题的。可如今罗玄来了,不止是来了,万天成也见到了罗玄,要是江清欢将罗玄解决了……江清欢默了默,到底没有胆大包天。
她知道师父对罗玄的感情很复杂,若是真要罗玄死,当初让她背下血池图的时候,就让她去血池将人杀了,何必等到今天?
可江清欢并不想让师父见到罗玄,见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往师父心里添堵之外毫无用处。
就在江清欢想着到底用什么方法为难罗玄不会让师父生气的时候,一道声音在江清欢身后响起——
“你为何想见我?”
几人一愣,不约而同地温声看了过去。江清欢看到一袭紫衣的师父站在山色之间,面无表情地看向罗玄。
江清欢抱着小郭靖朝聂小凤喊了一声师父,聂小凤并没有看向江清欢,她只是站在原地,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看着前方已经双鬓灰白的罗玄。
这么多年过去,那样爱过、恨过的人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聂小凤的内心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她想,至少这个罗玄,还认得她。
聂小凤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她心心念念在血池中见到了一别十六年的罗玄,可是那时候的罗玄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不记得任何人。没想到如今这一世,他被陈天相从血池中带了出来,不止带了出来,他上一世还要坐一阵子轮椅的双腿,如今也已经被陈天相治好了。
罗玄虽然听陈天相提起聂小凤如何如何,可他委实没想过,见到的聂小凤,竟然是如今这样的。
她继承了聂媚娘的容貌却更胜三分,少女之时端的是清丽无双,如今身为冥岳之主,昔日柔和清丽的气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冷艳之感。
两人遥遥相望,便是一眼万年。他们仿若能撕裂时空,回到过去的哀牢山。
懵懂少女,目睹母亲惨死,在少林寺众多犹如豺狼的武林正义之士面前,一袭白袍的男人挺身而出,保全她性命,原因是她长得像他的妹妹。少女又怎会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救她,是否有私心,在那一刻,挺身而出的男人在她心中,就好像是神一样,让她从此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在哀牢山的日日夜夜,他教她吹笛,教她读书,教她写字……她过着平凡而又快乐的日子,甚至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与师父一起在哀牢山中度过。
谁知情爱之事竟然伤人至此,聂小凤想起当年种种,为了喜欢的人多看她一眼,她精心打扮,为了试探师父,她在走过他面前的时候故意装作崴了脚,偷来他的一个拥抱,试探出他对她的关心……那些本以为已经遗忘了的点点滴滴,再度在眼前浮现。
可浮现的并不只是那些少女情怀,更有一夜夫妻过后,男人的绝情。
她那样爱过一个人,她也那样恨过一个人。
聂小凤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看向罗玄的目光冰冷无情。
这世上,除了聂小凤,有谁那样爱罗玄,又有谁那样恨罗玄?
迎着聂小凤那冰冷无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