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樟村。笃笃笃。门被敲响
老者提着灯,从门缝里望去:“谁啊?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怀中抱着个婴孩
这对男女身着布衣,背着包袱,肌肤略粗糙不平,泛黄,像是生着什么病。容貌倒还秀气。怀中的婴孩也同他们一样,肌肤发黄“老丈,我们姓程,前去探亲。途经此地,夜色已深,荒郊野岭不好赶路,孩子也受不得风吹虫咬。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原来是行经此地的路人,拖家带口,来此投宿
隔壁县,确实有很多姓程的
老者略放了一点心,遂打开门。他生得慈眉善目,闻言,上下打量夫妻二人,目光在他们怀中的婴孩上停滞片刻:“你们孩子是生病了吗?这对夫妇以为他是怕自家携了什么病而传染于人,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家天生就肤色黄。我孩儿无病无灾,很是健康。您掂掂。老者接过婴孩,果然掂了掂。胖乎乎的,见到陌生人也不怕,张着清亮的眼睛,咧嘴直笑
虽然皮肤黄了点,但如果有病,长不到这个体重。很肥美
他把婴孩还给夫妇二人,豪爽地应下:“如今春日虫豸多,夜风又冷。小孩的确不能露宿野外。我家孙子和他差不多大。来,别冻着孩子,进来吧。老者的老妻、儿子、儿媳,也穿衣提灯,出来查看。其儿媳怀中,果然也抱着一婴孩
老者吩咐妻儿:“这是来投宿的客人,你们收拾收拾客房,给客人拿一床干净的褥子。
又对程氏二人道:“你们一家风尘仆仆,我叫老婆子给你烧锅热水,你们擦擦脸,再就着饼子,暖暖肚肠。路过的夫妇俩十分感激,连声道谢
老者摆摆手:“我们樟村,一向热情好客。你敲了其他家的门,也保管招待你们。
是夜,程家夫妻宿在客房
忽然,窗外有喇叭唢呐声,兼有鼎沸人声
天都黑了,莫非是这村里有人出殡送葬?
程妻好奇,推开窗,往外窥了一眼,却吓了一跳,忙推程夫
不远处,樟村的道上,竟有一列披红挂绿的喜轿,前后八人抬着,还有乐师吹着喇叭唢呐。男男女女一大群人,随在轿后乍一看是送亲的队伍。
但最前头却有一老婆子洒着白花花的纸钱。吹出来的曲调亦是凄凉的送葬曲
那新娘子坐在露天的轿上,一身绿裙,手捧红布,没有盖头遮挡面部,浓妆,极喜悦,脸上定格为大笑的样子,嘴角咧起,露出酒窝但送亲的队伍越走越近,擦过老者的房子
程氏夫妻看得清清楚楚,新娘子脸上的笑容,竟然是用两颗钉子,勾住唇角,钉入脸颊!所谓的“酒窝”,竟然是两枚钉子!新娘转了转木木的眼珠,朝窥视的二人转来了视线一一
啪。一只手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程夫程妻立刻转过身去,便见老者的儿媳端着洗脸盆,站在他们身后,问:“你们看什么呢?
她好奇地也往外看了一眼,说:“噢,原来是张老三家的女儿出嫁。
程妻见她认识,便比了比:“这新娘子,怎么往脸上钉钉子.....
老者儿媳却欣然道:“不然呢?虽然出嫁当哭嫁。但一点喜庆都没有,也不像话。偏偏,我们都不会笑了,只能用钉子呀。“我改明回娘家,也得在脸上钉两颗呢。得叫娘看见我笑。我浑家出去做客,也得带两颗钉子,否则不笑对主人失礼。说着,她竟掏了掏,从腰带的兜里拿出两颗钉子,黑漆漆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二人:“你们要吗?我这还有多的两颗。语气欢快,但脸上果然平静得像瓷人,一点笑影和表情都没有
程夫程妻和她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程妻接过钉子,同情地说:“原来如此。你们这的人居然得了不会笑的怪病了。
程夫问:“那为什么出嫁的时候要洒纸钱呢?
老者儿媳道:“风俗。
’只两个字。
程夫点点头,恍然的样子。接受了这个解释
又过了一阵子,夜略有些深了,
程氏夫妻也犯了困,便拉上被子,睡下了。
睡了不久,靠着境睡的程妻,听到了“咔擦咔擦”、“滋滋滋”的响动,似乎从墙那边传来。
她被吵醒了,连怀里的婴儿也睁开了眼。便爬起来,推醒丈夫:“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程夫睡眼朦胧,凑到境边一听:“这是磨刀声
“我记得,隔壁是主人家老夫妇的卧室吧?”程妻怪道:“他们家怎么半夜磨刀?就算不怕不废油,也容易坏了眼睛呀。程夫打了个呵欠,穿好鞋子,走出屋门,见隔壁亮着油灯。油纸窗上,火光映出一对男女的影子,果然是老者夫妇,正坐在屋内,二人对坐磨刀。他敲了敲门,窗上的两道黑影,就停下了磨刀的动作
程夫说:“老丈,很不好意思。但您晚上磨刀,略吵了些。我妻儿睡不着。可以白天再磨吗?
老者在屋子里说话,声音略有些含混,嗡嗡的,有点迟缓:“噢,我们家被村人邀请,明天一大早要去宰杀牲畜。家里的刀,钝了。不磨利点,恐怕误了事。又说:“吵到你们了?我这就叫儿子和儿媳,与你们换个房间。
很快,老者的儿子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