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是十足小人,可我寻思在他看来,这是公私分明。甚至在他眼里,我韩秀峰就是个大贪官。”
“像他那样的穷鬼,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文丰放下茶杯,又义愤填膺地说:“韩老弟,我敢打赌,别看他现在装腔作势,搞得跟他的名字似的一身浩然正气,可过不了多久,该收不该收的他会照单全收,甚至会变本加厉的收。之前骂别人贪,那是因为他自个儿就算想贪也没得贪!”
“大人所言极是,仔细想想还真有这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文丰拍拍大腿,想想又问道:“韩老弟,前儿下午皇上不是召见过你吗,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皇上什么也没说,徐浩然上的那两道折子应该是被留中了,不过皇上没说什么,咱不能什么也不做。”
“这么说老弟上请罪折了?”
“上了,自请处分,恳请皇上将我交部议处,并请皇上将南苑郎中王千里,苑丞丁柱、余铁锁等人革职。”
“皇上恩准了吗?”
“皇上现在哪顾得上这些,正为换约的事烦心呢。”
文丰过来真正想打听的就是这个,禁不住问:“韩老弟,俄罗斯使臣已来京,英、佛等夷使臣什么时候来?”
想到庆贤在信中说过,眼前这位跟他家有些渊源,韩秀峰觉得没必要跟他隐瞒,忧心忡忡地说:“据秀峰所知,英佛两夷不但派使臣来了,而且派来了大小二十余只炮舰兵船,算算日子,这两日便能抵天津。”
“大小二十余只炮舰兵船,那有多少兵?”
“两千多。”
“两千兵还好,可不能再多了。”文丰稍稍松下口气,又紧盯着韩秀峰问:“那皇上究竟是何意,打不打算让英佛二夷使臣来京?”
这个问题真把韩秀峰给问住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翻出公文,苦笑着念道:“三月二十九日,皇上谕令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和直隶总督恒福,‘如夷船竟驶至天津海口,派委明干之员,迎到拦江沙外,与之理论,告以此间总听候上海消息。”
“万一西夷不听理论呢?”文丰下意识问。
“皇上说了,万一西夷不听理论,该委员即告以回明地方官代为请旨,令该夷在彼听候。”
韩秀峰顿了顿,接着念道:“四月十四日,皇上密谕钦差大臣僧格林沁、直隶总督恒福等,‘夷船如至海口,先行派员晓谕,如有旨准其进京换约,即令其在拦江沙外停泊,用内地船只渡入内河,由北塘登陆到京,仍由水路至通。
五月二十日,皇上密谕钦差大臣僧格林沁、直隶总督恒福等,‘如果夷酋到津,直隶总督告以额尔金在上海曾有照会,留桂良等在南等候,俟伊回南议事,此时改换夷酋来,自当静候桂良等回至天津,再与商办一切。”
见文丰若有所思,韩秀峰又念道:“前儿上午的谕旨是,若英使至天津,派员晓谕令其停泊在拦江沙外,告以桂良等已由上海启程,不日到津,即可会商一切。如该夷请另派员前往,可告以各国和约,皆系桂良等经手办理,他人不能知悉。”
文丰听得暗暗心惊,楞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明白了,谢老弟提点,也请老弟放心,这些事我左耳进右耳出,绝不会泄露半句。”
“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大人您乃秀峰的上司。”
“在外人面前老朽是老弟的上司,在这儿不是。”文丰当年不但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甚至跟庆贤他阿玛一起跟洋人打过交道,并非朝堂上的那些迂腐之辈,是越想越担心,竟喃喃地说:“是战是和,举棋不定,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去年之事又会重演。”
韩秀峰这两天也在寻思这个问题,想到僧格林沁那个倔脾气,沉吟道:“应该不会,毕竟僧王不是谭廷襄,也不是桂良,当断的时候他会断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海口形势瞬息万变,要是洋人蛮横无理骤然起衅,他就算想请旨也来不及。”
“可这仗能打赢吗?”
“英佛二夷这次只派来两千多兵,可见有多目中无人,古人云骄兵必败,何况朝廷为此已准备了近一年,所以我琢磨着应该有五六成胜算的。只是……只是……只是这次能打胜,不等于下次依然能胜。”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这么过眼前这一关。”
“大人说得是。”
文丰打听到想知道的,觉得不宜在此久留,干脆起身道:“韩老弟,老朽跟外头的那些郎中主事早交代过,你在这儿缺什么尽管跟他们开口。”
韩秀峰连忙躬身道:“谢大人关照。”
“那老朽先走一步。”
“秀峰恭送大人。”
“别送了,留步。”
韩秀峰刚把文丰送出门,大头就兴高采烈地过来了,一见着他就大呼小叫道:“四哥,皇上让我来喊你,郑亲王和肃顺大人也在,一定是有要事跟你商量。”
“知道了,我先进去关下门。”
“快点啊,我在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