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来陪您聊聊天叙叙旧,想必您回乡之后的这段日子一定不寂寞。”
“这倒是,不过在外为官时总惦记家里,可回到家之后又……又有些想外头,或许是消息太闭塞。你来得正好,跟我说说京里的事,说说两江和湖广现而今的情形。”
“好的,秀峰就跟您老说说。”
前几天“日升昌”巴县分号掌柜专程去了趟走马乡下,送去一箱贴着封条的信函和邸报,论京城和两江、湖广甚至两广等地的消息,韩秀峰比川东道曹澍钟和重庆知府杜兴远都要灵通,就这么从朝堂上的变化一直说到两江和湖广的战局。
得知曾国藩不但兵败而且差点丢了性命,武昌再次失陷新任巡抚陶恩培竟殉国了,胡林翼临危受命署理湖北巡抚与道员李孟群所部水师共守金口,段大章忧心忡忡地说:“武昌失陷,长毛要是溯江而上咋办?据我所知三峡虽为天险,可拢共只有不到一万兵勇驻守,其中大多甚至是临时招募的民壮,哪里是长毛的对手!”
“姑父,秀峰以为有曾大人和胡大人牵制,长毛溯江而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相比湖广我四川虽富庶,但真要是攻入四川他们很容易被断后路。”看着段大章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更何况洪秀全等匪首正苦心经营江宁,分兵北犯也好,召集重兵攻占武昌也罢,全是为了保江宁,应该不敢把战线拉太长,应该不敢孤军深入我四川。”
“照你这么说无需担心?”
“也不能说无需担心,夔州那边守还是要守的,不然长毛一定以为我四川唾手可得。”
“这么说曹澍钟在巴县呆不了多久,很快就要移驻夔州督办防堵。”
“他应该是没收到湖广的战报,要是收到武昌失陷的消息一定会星夜赶往夔州,毕竟身为川东道他守土有责。”
“可夔州那边要防堵长毛,我重庆府南边的几个州县一样要防堵贵州的那些贼匪,难不成将如此重任交给重庆知府和綦江知县?”
“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觉得他在走前一定会有所安排。”
“你有没有去过道署,他有没有找过你?”段大章低声问。
“我昨天下午去道署拜见过,也拜见过府台,能听得出来他们倒是有意请我帮同官军“防堵贼匪,可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防堵贵州的那些贼匪,而是愈演愈烈的土客之争。不把内忧解决了,何以放外患啊!”
孙五爷又忍不住说:“志行贤侄,你做官之前在巴县呆的时间不算短,一定晓得他们斗来斗去斗了上百年,应该早见怪不怪了,何以如此担忧?”
“正如您老所说,秀峰对于本地的一些士绅跟八省商人斗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早已见怪不怪。之前觉得没啥,现在之所以觉得并非一件小事,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是觉得如果任由其斗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话怎讲?”段大章不解地问。
韩秀峰想了想王乃增、云启俊、王贵生和周长春等人从广东发给“厚谊堂”,文祥又让“日升昌”捎来的那些关于广东的消息,凝重地说:“这事说来话长,得从道光三十年说起,那年八月,广西贵县一个客家富户名叫温亚玉,打算纳已同当地土人订亲的一个壮族女子为妾,遭到当地土人的一致反对,由此引发贵县客家人与土人之间的大械斗。
客家人败北后,房屋被土人纵火烧毁,大约三千多名无家可归的客家人为寻求庇护,竟信奉并加入进匪首洪秀全的拜上帝会,换言之,要是没那三千多客家人,长毛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段大章没想到长毛之所以做大竟有“土客之争”的原因,沉吟道:“早听说过福建、广东和广西民风彪悍,没想到真会动不动械斗。”
“姑父,五爷,现在个个晓得长毛是大患,可事实上广东和广西那边并没有因为长毛窜入湖广、两江而消停,土客之争不但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而且愈演愈烈。刚开始随洪匪犯上作乱的是客家人,后来主要是土人,所以五口通商大臣兼两广总督叶名琛等官员便招募客勇剿长毛余孽,而那些客勇岂能错过这个报复土人的机会,据说已杀土人十余万,焚毁村庄、劫掠妇女不可胜计。”
韩秀峰深吸口气,接着道:“许多广府士绅为自保,竟大肆宣扬客勇仇杀土民之行径,土民纷纷响应,士农习战,人皆带剑,户尽佩刀,巨炮洋枪,视为故物,碉楼寨栅,俨若长城,械斗范围已波鹤山、开平、恩平、新宁、新兴、阳春、阳江、高要等十七个州县!
每次械斗,广府人用红旗,客家人用白旗,分旗列阵,血腥残杀。赢的‘铲村’,先抢掠妇女财物,然后一把火将对方的村子焚毁。输了的则重新聚集,杀回来报复。如此往返,死的死,逃的逃,良田大片荒废,村落变为废墟。”
孙五爷不敢想象这是真的,将信将疑地问:“志行,你是说广东的土人和客人还在械斗?”
“仍在械斗,每天都在死人。”
“衙门不管吗?”
“不管死的是客人还是土人,都成了叶名琛叶大人的捷报。昨天斩杀了多少贼匪,今天又杀了多少长毛,三天两头发六百里加急向皇上报捷。论剿匪,曾大人也好,向帅也罢,恐怕连僧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