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圣旨?”
“例封他爹为奉政大夫的圣旨。”
“例封?”段大章糊涂了。
“禀大人,刚开始我跟您一样奇怪,后来仔细瞧瞧圣旨上的日期,才晓得皇上赏他爹这个封典时他爹还没出事。”段吉庆顿了顿,又苦笑道:“因为这事我还找石匠重新刻了块碑,大前天刚刻好,昨天刚带着他那两个哥哥去他爹坟前换上的。”
“原来如此,”段大章点点头,想想又叹道:“你的信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才能寄到京城,志行这会儿应该收到信,要是快的话应该在回来奔丧的路上了。去年他是在从江苏回京城的路上过得年,今年这个年他又得在路上过了。”
“是啊,就算半个月前动身,最快也得正月底才能到家。”
……
在段家吃的捎午,回到刚挂上“奉政第”牌匾的女儿家已经是傍晚。
韩大的两个娃韩仕通、韩仕达和韩二的娃韩仕途已经下学,正在院子里嬉笑打闹。韩二家的闺女小兰虽没念书但比那几个念书的娃懂事,正拿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笤帚在扫院子。
韩二婆娘杨氏一见着段吉庆就小心翼翼地说:“段老爷,宵夜做好了,我娘和老夫人正在里头说话。”
“让老太太和娃们先吃,我不饿,我坐会儿就回去。”
“行,那我进去喊我娘。”
刚没了老伴儿的张氏真不大习惯城里的生活,好在亲家母徐氏不但没瞧不起她,而且每天都来陪她说话,甚至叫上柱子娘、关婶和幺妹儿她娘一起陪她去寺庙上香。加上孙子孙女天天在眼前转,倒也不觉得寂寞。
她和亲家母走出来跟孙子孙女一起围着饭桌坐下,端起碗见亲家公不吃,心里又有些忐忑。
段吉庆反应过来,连忙道:“亲家母,我不是不吃,是中午在段大人家吃得太撑。到了这个年纪,胃口大不如以前,再吃的话晚上就别想歇息了。”
“亲家母,别管他,我们吃我们的。”徐氏笑道。
“亲家,那……那我们先吃了?”
“吃吧,你们慢慢吃。”
韩大家的大小子韩仕通在村里念过几天书,胆子大,忍不住问:“段老爷,您不是说我叔要回来丁忧吗,他咋还没回来?”
“是啊段老爷,这都快过年了!”韩仕途也端着碗扑闪着大眼睛问。
段吉庆很想问问先生有没有教过他们啥叫“食不言寝不语”,但见亲家母也抬起了头,干脆坐到桌边,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边画边如数家珍地说:“京师皇华驿到咱们四川省城成都共四千七百五十里,两千五百九十里至陕西咸阳县渭水驿,五十里至兴平县白渠驿,九十里至武功县驿,六十里至扶风县驿,六十里至岐山县驿,五十里至凤翔县驿,九十里至宝鸡县驿……
四十五里至宁羌州黄坝驿,六十里至广元县神宣驿,五十里至广元县望云驿,四十里至广元县问津驿,四十里至昭化县大木村驿,四十里至剑州剑门驿,六十里至剑州驿,四十里至剑州上亭铺驿,四十里至梓潼县驿,六十里至绵州魏城驿,六十里至绵州驿,三十里至新铺驿,三十里至罗江驿,六十里至德阳驿,四十里至汉州驿,五十里至新都驿,赶到新都驿还得再走五十里才能到成都的锦官驿!”
小家伙们惊呆了,韩仕通更是惊诧地问:“段老爷,这么多地方,这么多地名,您是咋记得的?”
“爷爷我以前就是管驿站驿铺的,管了几十年,能记不得吗?”段吉庆得意地笑道。
“这些地方全归您管?”
“刚才说的那些地方我可管不着,爷爷我那会儿只管重庆府治下各州县散厅的驿站驿铺,刚才说的那些地方爷爷我也只是晓得,其实一个地方也没去过。”段吉庆想了想,接着道:“回头我可以写出来给你们瞧瞧,要是能记住最好。”
“段老爷,我们又不管驿站驿铺,要记这些做啥子?”
“你爹你娘为何让你们进城念书,还不是指望你们将来能考个功名,能出人头地。要是你们几个争气,将来考上了举人,不但会晓得这些地方,还得去这些地方。”
“为啥要晓得这些地方?”
“因为这是我们四川通往京城的官道,也叫‘北大路’,所有的奏折、公文往来全走‘北大路’,举人老爷想进京赶考得先去成都的学政衙门,然后再从成都走‘北大路’进京。也有些举人老爷走水路,不过相比走‘北大路’的终究是少数。”
“可我叔是从京城回来丁忧的,他为何要走成都?”
“现而今天下不太平,川江水路梗阻,他带着你婶娘和你们的堂弟仕畅回乡,自然要走安全稳妥的‘北大路’。”
“我叔到了成都之后呢?”韩仕通又好奇地问。
“到了成都之后就得走‘东大路’,也就是常说的成渝官道。‘东大路’爷爷我年轻时没少走,从成都东门出发,五里到牛市口,再五里到沙河铺,再十里到黉门铺,再五里到大面铺,再十里到界牌铺,再十里到龙泉驿,再十五里到山泉铺,再十里到柳沟铺,再八里到茶店子,再七里到南山铺,再十五里到石盘铺……
一路向东,途经龙泉驿、简州、资阳、资州、内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