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氏大楼出来时,已经到了城市晚高峰时段。
繁华忙碌的都市华灯初上,整座钢铁丛林霓虹闪烁,犹如一片翻滚的汪洋星海,璀璨绚烂的流光深处,还浮动着白日烟尘喧嚣的残影。
林简开车驶上城市主干路,随着长龙一般的车流缓慢向前,本应该是焦躁到了峰值的情绪,却在此时慢慢冷静下来。
沈恪真的会在那里吗?
林简瞥了一眼副驾上放着的那几个文件夹,收回目光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无论在不在,他都要去看看。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出依旧堵爆了的主干路,朝着南市城郊一片高档别墅区开去。
还是多年前那道熟悉的甬路,甬路两旁依旧栽种着华冠茂密的高大槐木。盛夏时节,枝叶繁密处开着一簇簇黄白色的花,迎风一抖,便是一场清香的花雨无边。
甬路尽头,就是一片开阔的别墅区。
完全不需要导航或是指引,无论过了多少年,林简单凭记忆就轻车熟路地找到那扇大门。
——这里是他和沈恪曾经的家。
而随着车子缓慢驶近,林简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心脏再次无意识地狂跳起来——
院子的大门并未紧锁,而是虚掩着!
林简将车停到院门口的停车位上,或许是近乡情怯,他内心生出一股浓烈的酸涩不舍的同时,竟然还有几分捉摸不定的忐忑难安,甚至,他都不敢直接将车开进院子里去。
他带着那几份材料下车,步伐沉缓又坚定地走到院门前,片刻后,抬手推门,悄然入内。
没想到,刚进了门就被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讶场景定在了原地。
之前听沈恪无意中提起过一句,自从六年前林简离开,没过多长时间,他便搬离了这幢花园洋房,到了现在的那座沿湖别墅居住。
所以在林简的意识中,一座荒芜了这么多年的宅院,本应该是杳无人烟,四处遍布灰尘的颓败样子。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院子正中央的座喷水池开着,清凉的水柱在五彩底灯的照耀下,喷洒变幻着瑰丽的色彩,微风迎面拂来时,空气中都裹挟着湿润清凉的水雾。
林间站在原地,视线一寸寸在这座院子里逡巡而过,才发现院中的每一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染纤尘,洁净又整齐。
包括院中众芳斗艳的小花圃、被修剪的平整干净的草坪,包括草坪旁边那座小石桌……
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这一件事情,就是这幢洋房庭院根本没有荒废过,一直有人定期精心地打扫收拾着。
林简一颗心簌簌发抖,呼吸声又闷又烫,他抬脚向前,走到一楼中厅门前,看着那把熟悉的指纹锁,片刻后,试探性地将手指覆了上去。
紧接着,林简额角轻轻一跳,就听见了“滴”的一下开锁成功的声音。
像是心底始终尘封紧闭的那扇门,随着眼前的这扇木门一齐被
推开,林简茫然又震惊地走进去,像是徒步穿越过弥漫多年的呛人的俗世烟尘,走过那段满目疮痍的晦涩时光,最终看见了破晓的晨曦天光一般。
他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
我回家了。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是他和沈恪的家。
是他们那个永远舒适自在的安乐窝。
一楼中厅所有的布局和装潢都没有变样,就连错层处,当初和他沈恪共同为皮蛋搭的那架双层狗舍,都还摆放在原位,林简走过去,指腹在木质外梁上抚过——没有一丝尘土。
还有茶吧机摆放的位置、当年他离开前随手在冰箱上贴的便签、小餐厅餐桌上那瓶鲜花……一切的一切,都宛如复刻一般,将当年两人共同生活的剪影重现。
林简眼底一片温热,死死闷着已经发酵沸腾的情绪,转到一楼他曾经的卧室门前。
抬手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和六年前分毫不差的场景。
书桌上的手办、离开前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练习册、地板角落处的篮球,还有靠墙的书柜里,那一排排奖杯……就连床上铺着的床单,都还是当年那条深灰色的纯棉款,还散发着一丝的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林简站在屋中,仿佛凌空看见了许多个自己少年时期的影子,十四五岁的他俯在书桌前刷题,十六七岁的他坐在地板上拼乐高,还有那年十八岁的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阑星辰,整夜未眠。
原来,真的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空间里,为他封印冰冻了时光。
这个家,这处房间,就像是一处永不开启的魔法城堡,固执又沉默的,等待着远游的主人。
白驹过隙,岁月荏苒,一等这么多年。
林简在房间中站了许久,最后咽下喉间滚烫的呼吸,转身出门,顺着楼梯缓步走到二层。
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沈恪那间位于二层的大书房里,同样一如往昔。
书房墙上还挂着那幅“大道至简()”的书法,那是某一年沈恪亲手写下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除此之外,长案上的文房四宝整齐的摆列着,长长的熟宣上,是那幅他当年没有写完的字帖,而字帖旁边,还随意摆放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