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雪站在静心崖下,放眼望去。
整座山峰高耸入云,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蜿蜒而上,见不到终点。
说白了,静心崖是给宗门里犯了错的弟子受罚思过的地方。
所以这儿不仅没有设传送阵,甚至还布下了禁制,不许犯错弟子随意动用灵力,一旦有弟子违规,便会触动禁制,加长受罚期。
沈微雪倒不必遵循这规矩,然而他无灵力可用。
灵脉俱废,意味着这具身体不能再自主将灵气转化成灵力,沈微雪只能使用原身之前留存于体内的灵力。
然而因为云暮归,他的灵力消耗了一大半,如今他就像个空水壶,摇一摇,晃晃荡荡的只剩几滴水。
沈微雪不打算动用这仅剩不多的灵力,日后关键时刻他还指望着用来救命……再说了,他一时半会也不适应那些飞来飞去的术法。
半路坠机就完蛋了。
那只能徒步上山。
沈微雪看着漫长的石阶,沉吟片刻,果断转身打退堂鼓。
刚一转身,便见一道淡蓝色人影由远及近,飞快走来。
及至山脚下,人影停下脚步,朝沈微雪行了个礼:“沈师叔。”
是叙玉。
叙玉似乎早就料到沈微雪会来,见到人后面上波澜不惊毫不意外,他行过礼后,便道:“弟子恰好有些事要询问云师弟,沈师叔可要一并上去?”
沈微雪想起顾朝亭的话,知晓多半是那天他强行带走云暮归留下的手尾,他收回脚,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
云暮归受罚思过的地方在顶峰。
满目枯黄中,沈微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湖边的小少年。
大概是被顾朝亭直接从太清池拎走丢过来的,小少年衣衫都没换,仍是血迹斑斑凌乱不堪,背对他们而立。
湖边树上有枯叶飘落,落到他头上、肩上,他也不晓得拂落,紧绷着背脊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背影看起来萧索又可怜。
沈微雪在恍惚中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见过少年在此站立,倔强又难过地对他说,弟子不知错。
他定了定神,将这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驱出脑海,走前一步,张口想喊“阿归”,字到唇边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改成了一声“徒儿”。
云暮归听见动静,倏而回身。
看见沈微雪的一瞬间,他眼底难以遏制地浮起一丝刻骨恨意,不过旋即他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恨意尽数收敛。
隔得远,沈微雪没留意到这转瞬即逝的情绪,他见云暮归眸色已恢复黑色,身上也没了妖气,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又无害,心下一松。
看来那天确实是因为妖性失控,云暮归才会神智不清,将他当仇人又啃又咬。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成功逆转原剧情了?
云暮归修为尚在,也没被捅一剑,应该不会黑化了吧。
沈微雪思忖着,试探着道:“徒儿过来。”
云暮归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力气太大,指尖戳得掌心生疼。
他忍住心头不断翻涌的复杂情绪,往前一步,旋即锁链声响,他脚步一顿,抬起右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根银链在他手腕上浮现,将他牢牢困在湖边方寸之地。
沈微雪一惊:“这是怎么了?”
旁边叙玉道:“师尊担忧云师弟妖性失控,给他用了锁妖链。”
他抬手打了个法诀,一道亮芒从他指尖跃起,落在银链之上。
吧嗒一声响,银链脱落,飞回到叙玉手边,他没接,指尖一点,将那银链推到沈微雪面前,续道:“师尊吩咐,若沈师叔来了,便将这锁妖链给您。”
沈微雪:“……”
锁妖链,好东西,他倒是想接过来防身,但是感受到云暮归委屈巴巴的视线,他又不太敢伸手了,心说叙玉这老实孩子,就不能先收起来私下给他么。
当着云暮归的面,他哪里能接。
沈微雪艰难地将视线从锁妖链上收回来,挪到云暮归身上,义正辞严,心痛拒绝:“我不需要这东西。”
他朝云暮归招了招手。
叙玉见状,也没多劝说,抬手将那银链收回衣袖中。
云暮归眼里闪过一抹诧色,似有些惊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摆足了乖巧徒弟的模样,小跑着过来,像是想扑沈微雪怀里,临到末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停住脚步,脸上浮现愧疚:“师尊……”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底泛起了悔恨的水光:“弟子伤害了师尊,罪该万死……”
云暮归膝盖一弯,就想扑通跪下。
沈微雪哪里敢让他跪,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本想扶他站稳,谁知云暮归一连几日没有休息,伤痕累累的身体早就撑到极致,起身时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就撞进了沈微雪怀里。
沈微雪下意识抱住,只觉怀里一暖。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触碰到小少年肋骨,瘦削得令人心疼,登时心下一软,没立刻推开人,等云暮归站稳后,才握住云暮归手腕,低声问:“灵脉有没有伤着?”
沈微雪只是单纯想确认一下这小狗崽子有没有被太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