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的问题,总是喜欢把它们归到命运,宿命上去。
汪盐这一刻也有点了,她觉得孙施惠总有这种本事,她才对他的偏差、怜悯修正那么一点点呢,下一秒,他肯定会让她清醒务实起来。
汪盐捏着这份他亲自背调的事实,不禁想打趣孙施惠,这么看,你们孙家的男人真是一脉相承啊。
“孙施惠,爷爷离了前妻,为什么一直没再娶?”
挡在感应门上的人,两手都占着,依旧来推她出去,推着她往前走,“你想听什么?长情的版本就是他可能始终对前妻念念不忘,现实的……可能是婚姻于他已经毫无意义,甚至反过来吞噬他。他有一双儿女,再经营一桩婚姻,对原配的孩子无非就是二次伤害。”
事实也证明,好在没有。
不然琅华会更惨,依她那个性子。
“当然,那样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孙施惠自说自话,“我唯一要遗憾的就是,可能我这二十年就少了个和我作对的人。”
他推着汪盐往前走,行政房门口,门卡在他外套里侧口袋里。孙施惠展臂,要汪盐拿。
汪盐就像刚看完一部悲剧电影,短暂出不来的凝重。孙施惠偏要喊她抽离,“汪盐,开门。”
汪盐没有听从,只问他,“背调是为了谁,琅华还是你自己?”
“我们,包括你。”
“……”
“汪盐,我可以允许这个人回来探望甚至所谓的破镜重圆,但是,当真财务状况一塌糊涂,摆明了来打秋风的。那么,我也会选择行使我的权利,必要时候,清理门户。”
这才是真实务实的孙施惠。也是昨天孤立无援的琅华需要的样子。
可是他没有贸然披露自己,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章程。
琅华不知道。
他悉数坦诚在汪盐面前。
寡情薄幸,工于算计。
汪盐迟迟不回应他,孙施惠就把两手的东西归到一只手上,腾出的手来牵引她,牵她的手到他的口袋里拿门卡、钥匙。
开这一道门,感应门锁翁声松开锁舌。
孙施惠再催她,“放下东西就去吃饭,这家酒店刚挖角了个行政主厨,听说苏杭春菜做得不错,你正好试试。”
汪盐把刚拿在手里的A4纸全部搁下来,还给他。自己晕头转向地去行政套房的客用卫生间洗手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孙施惠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滑开火机,火舌舔着一叠纸张。
燎燎燃起来,在他手上。
汪盐下意识问他,“你干嘛?”
“看过了。不要了。”孙施惠一向这样,重要数据不带出办公室;不紧要资料,即刻销毁。而且,“早知道不给你看了。”放火的人,撩眼皮看汪盐一眼,“你是不看也操心,看了更操心。”
“汪盐,让我猜猜,你刚在琢磨什么。在经验教条主义地琢磨我,没理由爷爷老爹在前,还能是个好人……对吗?”
“……”
“我猜对了吗?”一截火在某人手里越烧越盛,他最后不得不丢了手。
如他所愿,汪盐天生是来跟他作对的。“猜错了,孙施惠,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我妈吗,你不是一向狡诈地擒贼先擒王吗?你知道我妈怎么说你父母的吗,她反倒是觉得你生母很硬气,这些年没有上门,当年把你送过来,你也不要偏执地听你爷爷一面之词,父母之爱子,是你想不到的。爷爷能为了他儿子的延续,不惜代价把你要回来,你又为什么不能信你母亲也许是真心为你好,才把你舍了……而不是弃!”
烧成灰的一叠纸掉在垃圾桶里,烙出了塑胶软化的味道。孙施惠即刻开矿泉水去浇灭它们。
一时间,室内充斥着灰烬的味道。
不多时,他站起身,朝汪盐走来。神情淡薄地牵她手,说下楼去吃饭。
汪盐说不饿,她来也不是为了吃一群狗男人生意局的饭的。
孙施惠幽幽问她,“那你来干嘛的?吃瓜?”
汪盐朝他呸,“孙施惠你真的属狗的,我也后悔了,后悔过来。狗怎么会有人的良心呢。我还联想着,爷爷这样一意孤行,伤的不只是琅华的心,更多的是你。我怕有人回避着,他们是一家人,而你孤单冷漠的局外人。”
这个局外人,甚至爷爷、奶奶、姑姑这些称呼,都没人认真教他喊过,珍重过。
所以他才变成今天这样不近人情。
“而事实呢,事实是这个继承者从来不糊涂不孤单,他好端端地在这筹谋着呢。”汪盐炸鞭炮般地一番话,骂得对面人脸直逼铁青。
他自嘲口吻,喃喃复述,“我筹谋。”
汪盐望着这个永远不肯服输、低头的人,一路过来的温柔小意全消散了,她掉头就走,一面走一面拿背影朝他,“孙施惠,既然你没事那就先忙吧,我……”
一句‘我先走了’都没吐得出来,汪盐就被身后过来的一道力扑一般地扪住了,孙施惠刚才进来时,他的笔电和图纸、藏品图那些全被他搁在门口的玄关柜上。
他急切切地过来掳汪盐,再掰她回头,二人跌靠在玄关柜上,汪盐不小心碰翻了他的数据资料,其中几张藏品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