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这天,孙施惠拿着一沓新鲜连号的人民币过来汪家。
给汪盐封红包压岁钱的。
老辈的规矩,结婚意味着成家,昭示着,长大成人。
汪盐这些年去舅舅那头都还是被塞压岁钱,就是因为还没谈婚论嫁。直到孙施惠把一沓钱塞到她手里,她才真正意识到,好像玩得真的有点大了。
“妈,多少个孩子,包多少钱啊?”汪盐哪里晓得这些俗礼。
陈茵在房里应声,“你算算嘛,一家几个孩子,有备无患。”
“那一个包几百?五百?”
陈茵闻声,头梳一半就出来了,说话间门还不忘拾梳子上的头发,“你口条大得很,一个五百,钱不是你赚的。人情出于往来,你包五百给他们,他们有没有五百还给你?”
一个小孩两百块。陈茵再提醒盐盐,这封子钱本就是新人上门的彩头,有去无回的。一个小孩两百,十个就两千了。
结婚办事,过日子养小孩,你们现在还没数呢。将来,且等着吧,多少个两千也用得掉。
汪敏行在边上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嗡嗡的动静里,也亲疏、里外有别地护犊子,知会施惠,“你和爷爷有多少那是你们孙家自己的事。与人交,我们不拜高踩低就行了。和亲戚来往,还是听你师母的,大家平等着来,他多少我还多少。”
汪敏行这番话其实和孙施惠的价值观不谋而合。只是他们是人情出于往还,而孙施惠的理念是:等价交换。
当然,学生对于老师,自然还是听教受教的。
汪盐拿出准备好的红包,一个往里塞两百块,拈钱的样子很滑稽,生怕多了又生怕少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忧心,还要孙施惠帮她再检查一下。
“不高兴。哪有人家做事这么不当心的,一件事要两个劳动力。”
汪盐在茶几边,抬头看他,更像瞪。
孙施惠发现她涂了新的指甲油,血红血红的,然后红包也是这样的红,一堆鲜红里,有忙碌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很点眼,也很……赏心悦目。
他想到什么,“戒指……选好哪家了吗?”
“还没加。大过年的,加人家微信……”
“加啊。大过年的也不影响他们来业绩啊。”
汪盐没理他,也包好手头上的红包。把红包和剩下的钱一齐递给他。
孙施惠不接,“你拿着,我又没包,拿手上多驴啊。”
汪盐想想,只把剩下的钱还给他。
“你们早上吃的什么,我还没吃早饭。”孙施惠同她打岔。
昨天初一他说好的下午过来,没来得成,因为家里乌泱泱的应酬,一波又一波。老爷子养病不说,平地一声雷,传出孙施惠要结婚的消息,上门拜年、恭喜、送礼的,一天都没消停。
这会儿陈茵才想起跟施惠打招呼,“倒是把你昨天过生日的事给忘了,再想起来,盐盐又说你没得工夫过来了。”
孙施惠看一眼汪盐,“不要紧,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小孩争个蛋糕吃的,我又不争。况且,盐盐已经送礼物给我了。”
放烟花棒那会儿。
孙施惠听到如愿的,生日快乐。
余烟未散,他俯身歪头的一记吻,轻轻一贴,却迟迟没有离开。
汪盐愣在那里,没有反抗,也本能地闭上了眼。
临走前,孙施惠抱怨他嘴上被她咬的那块,还生疼。
汪盐骂他,也回头上楼去,“你活该!”
眼下,妈妈才要问施惠,盐盐送什么给你了。
汪盐免得某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同他打岔回去,“包子吃不吃?”
“什么馅的?”
“肉的。”
“想吃三丁的。”
“没有!”
又来了又来了,汪老师点评这两个人,上辈子一定是死对头里的死对头。
陈茵听老汪口里某个字眼,立马不快,老汪自觉打嘴,呸呸呸,大吉大利,万事顺遂。他再问妻子,这领带能不能不打啊,太正式了些。
陈茵总有办法治他:其实烟酒也可以不碰的。太伤身了些。
得。老汪老老实实去和那条领带作斗争了。实在系得少,手生得很。汪盐看不下去了,过去帮爸爸。
孙施惠从厨房里自己热了个包子端出来,正巧看到汪盐垫着脚细心地帮父亲系领带一幕。
直到收拾好,准备出门了,汪盐才发现某人热的一个包子还好端端地搁在那里,她问他,“热了又没吃?”
“嗯。又不想吃了。”
汪盐今天穿了套套装,因为妈妈不肯她穿黑色、白色、灰色,甚至想让她穿红色。她实在没辙,才找出一套春装穿,为了御寒,额外带了条披肩。是那种传统规矩的红,盖到头上能当中式盖头的错觉。
汪盐薄薄披在肩头御寒,丝毫不俗气,反衬得她新鲜亮丽。
她看一眼孙施惠,想问他什么的,父母又催他们帮忙把带给舅舅的礼往车上搬。
今天难得,是孙施惠自己开车。他工作原因,很少自己摸方向盘的,摸也是莽张飞。孙开祥就调侃过自己孙儿,开车只顾自己,乘车人丝毫舒适度没有。
汪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