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了车子, 一时之间, 刘知书有些无措,他从一大早起来就很茫然, 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发愣, 后来瞧见太太出门报案,本也想跟过去,可却被太太的冷眼制止便只好蹲在房间里看书。
小刘昨夜与门房马大爷一块儿睡,一夜没有休息好, 但白天还是很精神, 平常他三两下穿好衣裳就要时时刻刻等着被叫用, 可现在他却没了用武之地, 只能坐在这里看书, 书上的字也如同妖魔鬼怪,让他无法看入心里。
刘知书不如名字那样知识渊博爱读书, 不过是家里人的一点期望,希望他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可笑刘知书就是来当司机,跟的主子也都是大字不识,不过这也算是缘分,只是小刘并不了解此事,还总崇拜的看着三少爷,以为这人既然是太太的孩子, 又在交际场上都如同花蝴蝶一样受欢迎, 那么一定是知识渊博饱读之士, 殊不知受欢迎和识不识字全无关系。
他此刻合上书, 正要出门去找桂花说说话,一个人闷着实在没有意思,忽然马门房却匆忙进入他的房间,从前笑呵呵的脸上布满愁容,抓耳挠腮好不悲伤,看到小刘,便小声叫道:“小刘,我完了……”
刘知书向来话少,老实巴交的,看见这位远亲马大爷这么悲惨的表情,便也好奇,心中虽忐忑,怀疑此时马大爷跑来找自己哭诉没有好事,可还是扶着马大爷坐下,询问道:“怎么了?大爷,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是欠债了吗?可我这个月工钱也还没有发,多余都给了家里……”
马大爷摇头,他虽然时不时需要刘知书这位远房侄儿的接济,可也不至于低声下气成这样。他这是犯了大案了,只怕顾四爷知道会把他赶出去,或许还要把他送到牢里去!
虽然顾四爷在家里很是有些少年心性,对着三少爷态度很好,好像十分好说话,可马大爷清楚顾四爷绝非等闲之辈,如今自己昧了他寄给三少爷的生活费去还债,一旦被发现,他是真的完了!
就算只是被赶出去,也没有关监狱,没有受伤断腿,可天津地界的大户人家都会知道他是昧了主人家的钱才被赶走,到时候他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哪里还有这么轻松,油水这么大的差事?
马长富说到底还是很担心自己丢了这份工作,一面哭丧着脸,一面说:“知书,你说你马爷这些年对你好不好?”
司机小刘点点头,但心中却了然马大爷此番来意,这人是犯了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来背下,他虽不甚清楚,表情却渐渐冷了。
“你也清楚,我平常没有什么爱好,就年轻的时候好赌个几把,如今是知错了,可当初欠下的债却越滚越多,如今早不是我的工钱可以还清的,我得工作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到死都不能!”马大爷说到激动处,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鼻涕也趁机糊在袖子上,划出晶亮的一笔。
“嗯,我知道。”
马大爷摇摇头,说:“你只知其一,哪知其二,其实自从顾四爷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天津卫,每回寄钱回来也越来越少,我寻摸着不可能啊,就照四少爷把三少爷当祖宗供起来的架势,都不能给这么少,所以找时间给银行账房送酒,这才知道原来每次四少爷送来的钱一个月有三千块!但三少爷根本不知道数目,只管花,花钱没有准头,账单乱七八糟,写的银票东一张西一张,也从来不查帐,所以吃回扣的不少,基本那大兴银行里上上下下都分了红。”
“三千块啊,那是买十几座四合院都够了,但层层剥削下来,剩余到我手里的,就只有一千块,然后还越来越过分,只有五百,我原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大胆,后来才有人悄悄说是京城那边吃的大头,我才知道原来是四少爷那边有大蛀虫,说不得还是有大靠山的,那么我也就跟着把最后一点钱留下来了,五百块刚好拿去还了四分之一的债务,此后三个月,月月如此,我的债也算是还完了,可谁能想得到呢,这、这三少爷手头竟是一点儿积蓄也没有,现在就要查帐了!”
司机小刘真是觉得活该,已经无话可说,这钱不对数,人家不查帐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真是愚蠢至极!
马大爷见司机小刘没有什么表示,畏畏缩缩的又开始哭,一个瘦巴巴的老人哭起来其实很不好看,像个没人要的泼妇,搔首弄姿的还以为能有人怜惜自己:“其实只要再糊弄一个月,我就不用还钱了,下个月我就能从这些事儿里抽身出来,谁知道运气太差,竟是刚还完钱就要查帐,我刚才出门只好又去把还上的钱拿回来给桂花。桂花问我为什么就五百,我推说不知,可我现在又欠债五百,还担惊受怕生怕前两个月我吞掉的那些钱被发现……小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一定要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呢?你自找的。”司机小刘就知道,一旦有谁和你感情泛泛,却突然开始对你推心置腹,那么必定是有所图。
马大爷拽住小刘的手,脸上还挂着泪,语气却又低又狠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一时糊涂!”
“糊涂能一贪贪两千块?能连续三个月让主人家里都没有生活费?”司机小刘简直想笑,他已经清楚马大爷想要自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