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多苦难。
神里莲在很久以前就明白这点,他安静地垂眸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早春雪乃,他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吃了很多苦、糟了很多罪,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无法控制地表露出这么伤心。
神里莲看着早春雪乃慢慢停止住哭泣,于是他不再去安慰她,他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这是能让对方感到安心和安全的距离,他也不再去看早春雪乃,免得给人一种被注视着的恐慌与压力,他说:“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早春雪乃没有去管身上早就被雨淋湿的和服,她心中一片空茫,心酸与痛苦像棉花一样溢满心口,她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已经没有可去的地方了。”早春雪乃有一瞬很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她不敢,她害怕死亡,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苟活在这个世上的胆小鬼。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父母因为贵族严厉苛刻的赋税而死去,她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死在忍者手下,只有她一个人幸运的活了下来,好不容易到了姨妈那里,结果没过多久安生日子,就不幸被贵族的浪荡子给看中。
虽然在姨妈的帮助下,她逃离了贵族的宅邸,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能再在那里生活,她只能带着一些钱和布匹要去别处寻求活路。
……活路,这世上真的有活路吗?
不如让我在路上大病一场,然后在睡梦中死去,这样也好过我毫无目的地苟且偷生。
听到对方无处可去,神里莲沉默着看了眼早春雪乃愁苦绝望的面容,就悄然地移开目光。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但这世道几乎夺走了她生命的全部,因此她见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也丧失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他见早春雪乃仍然呆坐在原地不想动作,神里莲紧紧抿了下嘴巴,然后转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布匹捡起来包好,在早春雪乃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直接伸手拉起她,开始在雨中前行。
早春雪乃被惊住:“……!喂,你!!”
她一时没反应来就被巨大的力气给拉着走,完全无法反抗,她慌乱中去看神里莲的侧脸——
他看着沉静又严肃,让她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既然不想死的话,你就不能停在这里。”神里莲不大的手掌握着早春雪乃纤细地手腕,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保持着一种让早春雪乃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的调子,也让早春雪乃无暇去想其他。
神里莲注视着前方:“还没下定决心的话,就算茫然懵懂,跌跌撞撞,也要往前走下去。”
你还没有真正走在绝路上,你还能有和以往不一样的人生。
“……为什么?”早春雪乃不理解,她不懂神里莲突然做出的举动和说出的话,因为他们之间并不熟,而正因为不熟,所以才更难以理解。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这样活下去的,哪怕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什么都不理解,身心稚嫩如稚子,但我知道我必须要活着。
神里莲按捺下过去的回忆,他以一副理所应当地神色回复道:“你又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要别人推动一下而已。既然只是拉把手就能解决的事,我顺手就做了。”
早春雪乃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针扎一样的酸涩感扩散到整个胸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干涩地说:“是这样吗?”
她在心中想,并不是这样,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她也没有否决神里莲的话,也许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这么单纯又理想的话,但她确实,被这句话给拯救了。
“就是这样。”神里莲肯定道。
“……”早春雪乃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再次失控的哭出声来,她目光怔怔地看着神里莲的背影,明明是少年般的身形,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如同高山一样庄重巍峨。
大概过了一分钟,也或许过了十分钟,早春雪乃停下脚步,在神里莲回望过来的目光中,她手掌无意识握了握,然后说:“我……自己走。”
“哦。”于是神里莲很自然的松开手,接着说:“那你跟着我走。我是神里莲,以后请多指教!”
“……雪乃,早春雪乃。”早春雪乃没有犹豫地交代好自己的姓名,她在雨中跟随着神里莲的步伐,土壤被雨水浸的有些软,泥水飞溅到衣摆上,但早春雪乃顾不上这个,她的心神都被神里莲那后半句「请多指教」给牵引走了。
神里莲似乎知道早春雪乃的疑问,他走在前方,步履轻快活泼地往前跑了一小段路,他脱离了之前那种看着很沉稳地状态,并且用早春雪乃能听到的声音说:“这里不是有句话叫做「帮人帮到尾,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插手了,那我就会为我的选择负责到底的!”
现在就直接走人的话他是没什么损失啦,但对早春雪乃来说就很不一样了。
因为人的热血是很容易凉下来的,过了那段热血上头的时间再回到现实,然后发现自己仍然什么都改变不了,连奋斗的方向都找不到,那岂不是更惨。
“我神里莲,才不要做一个做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