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章正要说话,林如昭将那枚玉石黑棋抛入棋钵中,道:“你不喜这门亲事不喜就是了,缘何要说出杜姑娘的名讳?本是令堂有意,尚未上门求娶,焉知杜姑娘愿意嫁你,怎就被你说出逼娶之意了?何况她近来正被闲言碎语纠缠不清,如今又添你这桩官司,你可曾为她考虑过?”
郑玉章微愣。
他要说出杜弄玉的名字,正是因为知道林如昭与杜弄玉素有嫌隙,因此故意说出来讨林如昭欢心。却不想林如昭根本不买账,反而疾言厉色地斥责他。
郑玉章抿紧了唇,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林如昭对傅荷道:“我突然想起阿娘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打络子,让船家撑回去吧。”
谁人不知林如昭从不做女工,她找这借口与直言不喜郑玉章做派,因此不愿与他继续同舟共渡无异。
郑玉章的脸色又青转红。
等轻舟靠岸,早早等候的秋琴将林如昭扶上岸,主仆两人正打算登马车离去,忽然郑玉章也跳上岸,叫住了林如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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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怎么忽然停马了?”伏真问道。
那夜商讨过后,陆劲便寻了个休沐之日,带伏真出城狩猎。此时他们刚好满载而归,被网绳缚住的兔鹿沉甸甸地挂在马后,陆劲箭术上佳,箭囊里还剩了大半的羽箭,以致于他回城后兴致不错,一路径直往朱雀巷去。
谁料这上好的兴致不知被哪里吹来的乌云压了个沉,陆劲系着牛皮护腕的手牢牢攥着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后牙槽因为咬得太紧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伏真上次看到陆劲这般生气还是在对上鞑靼大军时,他忙警觉,四下望去以为有不知好歹的北蛮潜入了上京,被陆劲察觉了行踪,结果他看来看去,也只见到了岸边那对金童玉女。
等等,金童玉女?
伏真定眼瞧去,就见身材娇小的女郎用帏帽遮着脸,只能看出她身姿婀娜,曼妙如柳,风吹起桃色的裙袂,让她恍若荷仙下凡,而一个少年郎君急急跳下舟追她而来,那郎君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看上去确实相当登对。
伏真看了眼陆劲。
那郎君说话声音并不大,只是行伍之人耳聪目明,因此听得一清二楚。
那郎君急急道:“你当真要怀疑我对你的情谊吗?安庆侯若是看不上我,那自然是两全其美的事,若是应了,我必剃发出家,以示我心。”
陆劲瞳孔紧缩,他的长腿一夹马腹,那汗血宝马便踏蹄前行,声响惊动了岸边的小鸳鸯,双双回眸时,郎君的脸上神色从惊到恨,清晰可见。
陆劲不管他,只看林如昭,只是那帷幕拢得如同云雾般,便是他那双可助他百步穿杨的眼睛也不能叫他看清林如昭的神色,陆劲烦躁地‘啧’了声。
他松开握缰的手,弯腰递给林如昭:“林如昭,上马来。”
林如昭的帷幕微动,不等她说话,那没眼色的弱翰林就挡在了林如昭的面前:“侯爷,你与林姑娘尚未成亲,如此便要与她共乘一马,恐怕于礼不合。”
陆劲正看郑玉章不爽,今又见他摆出保护的姿态,挡在了林如昭的面前,来抵抗自己,那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
陆劲的脸色更沉了:“林如昭,上马,老子送你回去。”
他本就生得不善,硬朗轮廓拒人千里之外,星目炯然能洞穿人心,压着长眉似笑非笑时轻易就能让人心生惧意,照实说来,他那鬼夜啼的威名固然有他杀鞑靼如麻的缘故,但细究起来这张脸也没少帮忙。
因此当陆劲将脸色沉下来时,那原本的不善就被更添成了凶狠,林如昭不仅不肯听话,还连连后退两步。
她道:“我坐了马车来,自己能回府去,不劳烦侯爷。”
林如昭疏离地说完,便迈着小碎步,也不等秋琴搀扶,踩着矮凳就钻进了马车。
她一进去就把车帘拢得紧紧的,让外人窥不得半分。
陆劲紧锁的眉头转向了郑玉章,郑玉章与他愤然对视,那眉眼里似乎在挑衅说话:“看到了没,她不愿同你共乘马车,让你送她归府。”
陆劲把指骨咯咯捏响。
啧,想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