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之下,青山隐隐,衣袂浮动。
天边渐白,小镇已在身后远去,万物似乎还未苏醒,四野沉寂,抬眼看天地苍茫。
督公大人的别庄,江南小园,曲水落花。
穆程在园外下马,一掀大麾,于一曲桥上睥睨看那小园前出入的人。
有人好似感应到威慑的目光,抬起头来,而后,脸色惊变,惶惶下跪:“督公……”
那园外很快跪了一排人,穆程的目光自他们头顶扫过。
[督公……]
[督公……]
[他没死!]
[督公……]
[督公……]
在一排督公之中,那个头顶上有着“他没死”印象值的人就格外突出。
穆程打量他一眼,一个俊秀的年轻人,衣服颜色较其他人深,是护卫之首,跪地时手拂衣摆,慌张中也没失礼仪,是习惯性的动作,但这动作并非是下人的习惯。
穆程自桥上缓步走下,在一众人的簇拥中走进小园。
亭台水榭,流水泛着水汽,踏过石板脚下生温,这些水都是温热的,所见皆是珍奇花草,处处幽香,外面天寒地冻,这园里却温暖如春,原主是会享受的。
他只字不语,而一整园里的人胆战心惊。
行至正堂,他拂衣而坐,望向那个年轻人:“将我这园子里的人买通,没少费钱吧?”
那人错愕,脸色一变,惶惶跪了下来。
方才走进来,看这些下人们惊惧不敢看他,是心虚的,他没来这小园,却无消息传到京中,是这小园里所有人都被封口了。
穆程似笑非笑看着这人:“我当你全杀了,没想到你只是用钱收买?”
那人战栗不敢言,脸色苍白。
“有胆量将我推下悬崖,没胆量绝了后患。”穆程俯身看他,“你这样,再在我身边潜伏十年也没用啊,翼国皇子殿下?”
跪地之人忽然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他是邻国皇子没错,来宣朝已好几年,跟在这个宣朝最说得上的话人身边,从来没被人发现。
穆程对上他惊惧神色,微浮嘴角,缓缓一笑。
此人有习惯性的皇室礼仪,多年还没能彻底隐藏,那是在深宫之中自小培养而成,而能把这一园子下人搞定,也不缺钱财。
如果是本朝皇室中人,原主不可能不认识,其他人也不可能不认识。
穆程在来时路上已将宣朝和周边情况打探清楚。
这宣朝皇帝一根独苗,人还年轻,隔壁邻国是翼国,常年挑衅,什么事儿都能打起来,有时候为了争抢个城池,一个宝物,也有时候,为争夺一个谋士,一个美人,甚至,一个横在边界的石头,两边争执一番,也能打。
那边新帝登基后打的更凶,没少突袭,前些年听说他们的皇子都上阵了,然后……死了。
按理说皇子战死两边应是仇怨更深才对,可
对方偏偏消停了一阵子。
穆程听到这些消息,再看眼前人,已知原委。
假死当卧底,不去卧底在皇帝身边,倒是跑到他这太监身边来了。
也对,毕竟宣朝是他这太监说得算。
那翼皇子见身份已败露,自觉将死,反而不怕了,愤然一起身:“是我疏忽,没将你彻底杀死,你要杀要剐随意。”
“哦。”
穆程笑了笑,“杀你?”
“哼,我才不怕死。”对方一脸正义凛然。
“可是……你这好端端一个皇子,我拿你威胁翼国不好吗,为什么要杀呢,让我看看,一个皇子能值几座城池。”
“你……”对方大惊,“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穆程笑道。
翼皇子面色惨白,惶惶呆住。
“带下去,别让他死了。”穆程厉声吩咐,旁边护卫立刻上前来。
这园子里的人能被翼皇子收买,不大有底线,爱财更惜命,现下眼看督公回来了,没有哪个敢再站在皇子这边,甚至为了保命,他们现在都极力地表着忠心。
但这些人穆程不会再用,换一波下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他在这园子短暂停留,要把原主所行之事了解一下。
从他人印象,到百姓谈论,再看房中各种奏折批阅,还有诸多书册,他差不多清楚了。
原主家境贫寒,活不下去了自请入宫,在宫里最初的日子不太好过,其性格渐扭曲,手段确实残忍狠戾,为夺权势不惜代价。
但他夺皇权,并没有行荒淫无道之事,反而是兢兢业业,将这宣朝管理得很不错,民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太监架空皇帝之权就是乱臣贼子,他是奸臣没得洗,走到如今地位,他手上自沾了不少鲜血,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能肯定的是,他没有残害忠良。
朝堂上有多少臣子看他不顺眼,想着办法要他的命,凭他能力,稍一出手,这些叫嚣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品行不端的臣子们被他处理了个遍,诛灭九族他眼睛都不眨,但忠臣良将们始终在,他没有对这些人动过手。
穆程特地翻阅跟杜家有关的消息,首先杜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