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
骆枳垂着眼,声音又冷又傲,一个字一个词挑出任姨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纰漏,挑出了所有这封信不可能是任姨写出来的证据。
骆枳把遗嘱彻底撕碎了,白花花的纸片不扔在地上也不扔进火里。扔在地上脏了任姨的墓,扔进火里让任姨心烦。他背着吉他一路往陵园外走,走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停在城区边缘一个离陵园勉强还算远的垃圾桶前,把那些破纸片全扔进去。
那时候骆枳犯起倔来,还能不吃不喝地走上一天,然后再坐在大冬天的海边一秒钟都不停地弹·宿吉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骆积的身体又出了这么多问题的?
任尘白越想越心烦意乱,他用力按住额头,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强迫自己的意识回到对骆枳行踪的推测上。
那份伪造的遗嘱骆枳不会信,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骆枳的脾气就是这样,凡是他信任的人,就算多少人来抹黑来动摇来胡编乱造地骗他,他都绝对不会相信。
但这件事对骆枳真的没有影响吗?
任尘白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慢慢活动着它们,去抓一团握不住的空气。
怎么会没影响呢?
会知道这件事,有能力伪造遗嘱的,只可能是任家人。骆枳很聪明,他会知道这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从海边回来的第二天,骆枳收拾东西,没有告诉任何人,安静地搬出了任家。
任尘白知道骆枳找到的新住处,也知道骆枳在找到新住处之前,都睡在一辆车上。
可不论多自由,骆枳也从来都没离开过这个城市。
那辆车带着骆枳,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风筝线,牢牢拴在了母亲的墓上。
所以他现在所在的这家私人医院,也是最可能离骆枳近的一家,他在这里等骆积,有相当高的几率可以等得到。
他一定可以等得到。他会一直等,等到骆积以后,他会试着不那么坏地对待骆积。
骆枳会在他这里养病,不会再被骆家人折磨,他不会再把骆枳推给那家人了。
任尘白坐不住了,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还安安稳稳地坐在休息室。所以他下楼来到了急诊大厅,亲自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飞来横祸和无妄之灾。
救护车的灯光晃得人心头发沉,到处都是神情焦灼的家属,有的生了急病,有的是因为车祸重伤,还有更多难以判断的混乱情形,只能听见慌张混乱的哭喊声。
他还看见一个因为偷着下水库游泳溺水的男孩,一动不动地躺在急救推车上。
急救人员跪在推车上做心肺复苏,家人急得手忙脚乱又怕得撕心裂肺,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茫然地跟着疯跑。
快进电梯的时候,那个男孩忽然呛出一口水后大口喘息,身体也有了反应。
随车的西装革履中年男人转眼失了力气,双腿瞬间瘫软下去,被其他人扶了几次才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进了电梯。
任尘白站在大厅拥挤的人来人往间。
或许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即使是再冷静的人,也未必有能力应对这些场面。
看到最亲近的人身陷险境、命悬一线,这不是任何一种情境下能预演和模拟的感受。
那种什么也抓不住的强烈的恐惧和绝望,面对死神的毫无悬念的挣扎,根本不该和任何一种局面拿出来相提并论。
或许骆积当时的确只是慌了。
虽然这种自欺欺人似的念头看似合理,其实很经不起推敲——他比谁都更了解骆枳。
骆枳越是危险就越是冷静,那是团环境越漆黑就越显眼的炽亮的火。
那种时候,骆枳绝不可能慌,绝不可能被吓到手忙脚乱失措。
但他毕竟也替骆枳和自己找到了个借口。
他可以用这个借口,把过去的所有事就那么草草盖住,再不去碰。
人群忽然向后退开,给新来的一家人让路。
这家人是自己开车来的,丈夫背着失去意识的妻子满头是汗地冲进来,身旁跟着其他家属,立刻有准备好的急诊医生跑上来接手,一切都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
一切都太慌乱了,一群人涌进电梯后,两个十几岁的男孩被留在了大厅。
保安过去,要带他们先去休息,大一点的那个却死死护着小的。
他们就要在这里等着妈妈,等不到就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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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不断徘徊着在等待某个结果的人。
医生来回快步穿梭,家属忧心忡忡张望。
病人或痛苦挣扎,或昏迷不醒,也有的已经陷入平静恍惚的弥留。
每个人都在等。
等那个希望,也畏惧另外一个结论。
急诊每天重复着的众生相。
任尘白慢慢向后退,一直退到后背碰到冰冷的墙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他只是想快一点等到骆积,确认骆枳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根本没做好见到这些的准备。他忽然剧烈地头痛起来,那些有关骆枳的没完没了的不安和烦躁在脑海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