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在井中泡得久了,已许久没有听见景岚与柳溪的声音,也不知是鲜血流得多了,还是井水太冷,她渐生困乏,靠在井壁上绝望地仰头望着井口的方寸之?地。
她是怎么下来的?
幽幽极力回想她踏入那破楼的抬眼一瞬,她到底看见了什么?那段记忆像是被谁强行抽离了一样,她竟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大概,她是要死在这儿了吧。
幽幽自嘲轻笑,哪里还顾得背上的痛意?倘若她不贪心什么金沙银海,倘若她没有把柳溪当做朋友,她又怎会陷身在此,死得这般狼狈?
不贪钱,不重义,没心没肺地像过去那般活着,慢慢等死也比现下死得好看些。
“娘……”
她放心不下的是幽九春,以及蓬莱螺岛的那些遗民?。
“对不起……”
幽幽哑涩开口,她不想脆弱哭泣的,可此时此刻她哪里还忍得住?眼泪沿着脸颊滚了下来,落入了井水之中。
她不哭还好,一旦开了泪匣子,这会儿哪里还止得住?
幽幽呜呜地在井中大哭了起来。
哭声掩盖了井外的声响,她并不知道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面具女子踏着被斩杀的沙蛇尸体,缓缓走近了古井。
也许是这蜃楼之泉有解百毒之?效,所以毒物都不敢贸然靠近。
云姬走到了井边,将手中的血刃扔到了边上,幽绿色的眸子往身后却步的沙蛇冷睨了一眼。
沙蛇吐了吐信子,竟低头退远了。
云姬拿起一旁的木桶,将木桶连同长绳一起抛了下去。
幸亏幽幽靠在边上,否则这木桶下坠,定是要砸在脑袋上的。
木桶入水,溅起一片水花。
水花溅上了幽幽的脸,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与水,委屈地仰头对着井外高声叫骂道?:“柳溪你?们扔东西都不喊一声的么?真当本姑娘好欺负么?你?……”
当云姬戴着面具的脸庞出现在了井口,幽幽忍住了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中又激动又难过,哑声唤道:“师父。”
“不哭,抱好木桶。”云姬淡淡说完,便握住了悬在古井上的长绳。
幽幽吸了吸鼻子,拼尽全力地抱紧了木桶。
万万没想
到,师父竟跟来了大漠,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
云姬只轻轻地一提,便将幽幽往井下提着飞了上来。
幽幽已经没有多少气力,扑倒在地时,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她不禁颤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姬并没有去扶她起来,她走近了幽幽,很快便将她湿透的裘衣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染满血色的紫色劲装。
幽幽牙关打颤,“师父,我冷。”
“脱了。”云姬没有继续帮幽幽脱衣裳,她只是淡淡地命令了她,转身在蜃楼的庭院中寻了好些朽木过来,在井边搭起了木堆,拿火折子点燃生起了火来。
幽幽颤抖着坐了起来,她已经习惯了师父这样冷淡的行事。
师父不远千里跟来,就已经是师父最大的关心了。
幽幽从不奢望云姬可以多疼惜她一些,她也一直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师徒一场,那么多年来,她也从未见过面具之下的师父是什么模样?
她不明白卑微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师父与娘亲一样,对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
幽幽看了看四周,这里有蜃楼的断墙遮蔽,即便是外面来了人,一时半会儿也瞧不见她不着寸缕的模样。
“你?们触动了这里的机关,沙蛇几乎是倾巢而出,方圆十?里之?内,半只活物都活不下来。”云姬似是知道幽幽在担心什么,语气平静地说着,“你?们来时骑的那四匹骆驼已经被沙蛇们吃了,要回去,也只能走回去了。”说完,她回头瞥了一眼幽幽,瞧她只褪了一半的劲装,催促道?,“快些脱,不然真受凉了,大漠可寻不到救你?的草药。”
幽幽低首微点了一下头,终是将身上的湿衣全部褪下。
“过来。”云姬示意幽幽靠近火堆,解下了身上的黑色大氅,围住了幽幽的身子,起身绕到了幽幽身后,仔细检视她背上原本隆起的青脉。
幽幽紧紧扯着围在身前的大氅,上面还有云姬留给她的余温,她忽觉几分?羞意,低哑问道:“师父一直都跟着我么?”虽然她猜到了这个事实,可她还是想从师父那边得到一个肯定。
“嗯。”云姬随口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瓶止血散,把止血散抖在了掌心,看准了流
血的地方,将止血散敷了上去,“忍着。”
“嘶……”幽幽忍痛倒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疼得发白。
云姬的药向来有奇效,这止血散才入肉不久,鲜血便不再往外沁。
原本隆起的青脉已经瞧不见了,流血处正是像眼睛一样的青脉所在,此时沾染了止血散与鲜血,更显狰狞。
云姬将止血散涂完之?后,凑近沾染了幽幽鲜血的掌心闻了闻,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淡声道?:“鲜血已无腐尸味道,这蜃楼之泉果然可解尸王之?毒。”
“真的?!”幽幽闻声大喜,“那娘亲也有救了!”
云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