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公当心。”吊篮一落地,先下来的孟克仁赶紧殷勤的扶住孔讷。
“多谢。”孔讷居然道了声谢,让孟克仁受宠若惊,赶忙关切道:
“圣公,不要紧吧?”
“无妨,吾日三省吾身,我只是在反省自己。”孔讷叹息一声道:“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圣公反躬自省,已经远胜于他人了。”孟克仁总能找到吹捧的角度,可惜刚才在王爷面前,他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这就是老六要跟他表达的意思,别把自己当回事儿,你还不够资格上桌。
“别再拍马屁啦,刺耳。”孔讷却已经消化不了他的吹捧了,至少今天如此。
“是。”孟克仁讨了个没趣,赶紧换个话题道:“圣公恁说,六王爷拿南孔说事儿,是诈我们还是要来真的?”
快刀斩乱麻,永远是平乱的不二法门。
“那就索性痛快点,还能多保住一点。”孔讷却看得很开,淡淡道:“这种事情我们孔家见多了,哪朝哪代一开国都要抑制豪强,但结果不都一样?用不了几十年,那些吐出去的地,不就又回到我们手里了?”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孔讷却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六王爷已经跟我圣教如火如荼斗了多少年?借着今年的科场案,他才翻过点儿来,肯定要乘胜追击的。”
“也对,还是圣公想得明白,看得长远。”孟克仁赞叹道。
老十二赶忙劝谏道:“万万使不得呀六哥!老七这一局摆明了就冲伱来的,你这时候去青州,不是自投罗网吗?”
“哈哈哈,你们放心,本王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朱桢却信心满满道:“我太了解自己这个七弟了,这厮色厉内荏,好说豪言壮语,但心虚的就像做贼一样。你若是把他当回事,他就很容易沾沾自喜,误以为自己很强大。你若不把他当回事,就不难逼出他的原型来。”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孔讷淡淡一笑,拍了拍孟克仁的肩膀道:“兄弟,我们才是江河。”
“明白了,王爷确实没打算把咱们往死里整。”孟克仁点点头,才知道牛皮不是吹的,雪山不是堆的,衍圣公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当的。
“只是咱们的地,这回怕是保不住了。”但他还是肉疼不已。孟家不像孔家享有崇高的政治文化地位,他们就是个单纯的大地主。
各地士绅纷纷出面,极力劝说百姓不要再闹了,赶紧回家去。
“是啊六哥。”老十一也苦劝道:“你不是整天教导我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咱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加上也该种麦子了,于是大量的百姓便不闹了,回家该干嘛干嘛去了。
虽然府城县城里,还有大量的乱民占据官衙,扣押官员,不肯罢休,但原先那种眼看要连成一片,陷落整个山东的架势,却再也没有了。失去广大农村的支援,被乱民占据的城市,便成了一座座互不联系的孤岛,威胁顿时呈几何级数下降。
“是呀王爷,到现在平都督还没能来见驾,说明齐王殿下已经铁了心要跟王爷死磕到底了,这时候贸然去青州殊为不智!”胡让亦劝说道。
朱桢号对了脉下药,效果当然不错。五天之后,原本遍地开花,大有燎原之势的山东民变,明显消停了不少。
“王爷,齐王殿下把潭庶人和达废妃的账,都算在恁头上了,可谓恨你入骨!恁可不能自投罗网啊!”吴印同样苦劝不止。平不了叛,他们最多自己掉脑袋。可六王爷要是有个闪失,他们就得全家陪葬。
“圣公是不是太小心了?”孟克仁轻声道:“北孔已经执掌圣庙两百年,大明开国之后也是圣公父子相继,早已深入人心,是他六王爷说翻就能翻过来的吗?我看皇上就不一定能答应。他真会费这么大劲儿折腾这事儿吗?”
“你说这对六王爷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会不会费劲儿的为孔希鲁折腾?”孔讷认命的苦笑道:“我这时候要是还不识相,是不是就会把我北孔,拖入无尽的麻烦中?”
“根子还是在老七身上,”朱桢便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所以本王打算,亲自去青州一趟!”
老百姓也听说了,他们声援的正主——兖州百姓根本没闹事,反而在排队领鸡蛋,天天开心的跟过年似的,心里别提啥滋味了。那还闹个啥劲啊?
“这时候要是让他跟南孔合流就麻烦了,那孔希鲁……瞧瞧这名字吧,希鲁,他是多想回山东顶我的班儿啊。”孔讷啐一口道:“肯定会使出吃奶的力气为他鼓与呼。六王爷就可以借着南孔来打击圣教,说他们国子大学才是儒家正统了。”
孟克仁一直目送着孔府车队离去,才冷笑了两声。“还‘江河万古流’,刚还一副怂样,转过头来又吹牛……”
~~
孔孟二人一回去,便开始拼命的灭火。
“啊?!”十一十二,胡让吴印等人全都吓一跳。
“诈我们又如何?我要是敢跟他顶,他就会跟我来真的。”孔讷长长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人啊,最怕的就是被抓住软肋,那真是半分不由己。”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