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涧河右岸,麓川军十里连营。
层层拱卫的中军王帐里,听了刀干孟和那副将的对话,思伦发也从怒火中清醒过来,沉声问道:“明军怎么会出现在河谷南面,他们不是还有些日子才能到吗?”
这话自然是问刀干孟的,是他信誓旦旦的说,明军至少三天之内到不了南涧的。
刀干孟登时语塞,瞠目结舌道:“许是,沐英的先遣部队?”
“不可能。”思伦发却断然摇头道:“根据郎木乃的描述,他们遭遇的应该是最精锐的重装骑兵。这个兵种在明军,跟象兵在我军的地位类似,都昂贵且沉重,是用来为大军折冲破阵的,怎么可能当做先遣部队,令其孤身行动?”
“是,大王所言极是。”众将领纷纷点头。“就像当年跟元军作战时,一看那些穿着罗圈铁甲的重骑兵出现,就知道元军主力在附近了。”
“……”但这个显而易见的推断,却把王帐中的麓川高层,全都干沉默了。
因为这说明,明军的主力已经到了。
所有将领都不吭声,跟之前踊跃求战打定远时,完全两个光景。
千年积威之下,中原天朝对边陲小国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要不是当年思汗法大胜过元军,算是为他们祛了魅,麓川军都没有勇气站在这里,挑战大明的天兵。
其实还没完全祛魅,不然思伦发也不至于倾巢出动,带三十万大军来挑战明军。说白了,不还是心里没底吗?
还是思仑发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冷冷扫一眼众部下,用激将法道:“怎么,怕了?”
“不怕!”众将自然矢口否认道:“就算明军主力全到了,不也才三万兵马吗?”
“就是,他们不过偷袭得手一把而已,但改变不了三十万对三万,绝对优势在我的局面!”
“再说,我们还有战象呢!在战象面前,再厉害的骑兵也白给!”一想到自家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大象,麓川将领就涌起满满的安全感。
“这才像话。”思伦发见状神色稍霁,淡淡道:“虽然不小心初战受挫,但确实不影响大局——终究是我们先到的,而且包围了定远城,主动权依然在我,这就足够了。”
他顿一下,又给部下敲警钟道:“当然,这也提醒我们,明军虽然兵力不多,但战力彪悍,我们一不留神就会吃大亏。所以必须打起精神,加强戒备,防备明军再次偷袭!尤其是今晚,必须双倍巡逻,让士兵们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明白!”众将领齐声应下,便赶紧各自回营,分头布置防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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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整个麓川军大营风声鹤唳,所有人都绷紧了弦,一有动静就马上跳起来准备迎敌。
结果紧张了一宿,明军也没来夜袭……
当然,小心无大错。折腾一宿不消停,总比一不留神被偷袭强得多。
天亮时,派出去警戒的‘郎木乃’,带来了明军的最新动向。
“启禀大王,现已探明,明军兵分三路,中路在老公鸡山驻扎,左路在洒波驻扎,右路在大坝地驻扎。”斥候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标明方位。“目前并无准备进攻的迹象。”
思仑发坐在王座上,定定看着地图上,双方大营各据一面山坡,隔着河谷遥遥对峙的态势,眼神充满了疑惑。
“明军有多少兵马?”
“每路一万,总兵力三万左右。”郎木乃虽然打仗输了,但没必要质疑他们的专业。
“沐英这是搞什么名堂?”思伦发手托下巴,苦思不得其解:“固守待援吗?”
“看上去不像是要突袭的样子。”刀干孟也皱眉道。
正常来说,沐英应该是趁着己方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之时,猛攻包围圈的薄弱之处,一举打破他们对定边城的包围。
之后不管是据城而守,还是接应守军撤出,都比像现在这样摆出堂堂之阵,当面锣对面鼓的强的多。
不然等麓川军挖好工事,把篱笆扎紧,他们想再救援定边城,就只有先堂堂正正击败麓川军一途了。
可三万对三十万,他们拿什么赢?
“这沐英不会是傻子吧?”有将领忍不住嘀咕道:“这么安排,不正中了咱们的下怀?”
“呵呵,确实。”众将也轻笑起来,昨日失败带来的阴影顷刻间荡然无存。有绝对优势兵力的一方,自然巴不得对方跟自己硬碰硬。
“还是那句话不要大意。”思伦发再度提醒众将道:“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修筑防御工事,打造攻城器械。沐英敢来硬碰硬,我们就与他进行决战;沐英要是消极怠战,企图等待后援,我们就把定远城打下来,再把城中明军抓到他们明前,一個个处死,倒要看看明军还怎么维持士气?”
“哈哈哈,遵命!”众将纷纷怪笑起来。沐英是为了救援定远城而来的,来了却裹足不前。要是让麓川军,当着他们的面儿打下了定远城,再当面处死战俘,这一幕对明军士气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简直想想就觉得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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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涧河对岸的老公鸡山上,戒备森严的明军大营中,征南将军沐英也集合众将,在召开军事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