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农业。从汉朝起,每年二月,皇帝便要举行亲耕礼;三月,皇后举行亲蚕礼,以示身体力行,劝课农桑。
到了本朝,洪武皇帝乃遍历饥荒的农民出身,自然更不会例外。
洪武元年,他便定下了每年春二月吉亥日,由皇帝亲自祭祀先农、耕种藉田的耕耤礼。
次年二月,又在南京南郊建先农坛,以后稷配享。并在先农坛下,开辟了帝王亲耕的一亩三分耤田。
耕耤前一天,朱元璋亲自到华盖殿阅视典礼所用的五谷种子和农具,然后斋醮一晚。
随后,这些东西将盛放于龙亭中,先行抬至先农坛。
耕耤当天早晨,皇帝和太子穿上最隆重的冕服……就是秦始皇穿的,眼前挂个珠门帘那种。
然后朱元璋和朱标乘坐龙辇,在法驾卤簿的导引下,率领陪祭的公卿百官浩浩荡荡前往先农坛。
到了先农坛,皇帝便依次拜祭先农太岁、风云雷雨、五岳五镇、四海四渎和钟山诸神。
拜祭完毕,皇帝和太子于具服殿更换布衣芒鞋,下到耤田行躬耕礼。
先农坛内,一时鼓乐齐鸣,禾词歌起。
两名耆老牵牛,两个农夫扶着犁,皇帝左手执耒,右手执鞭,行三推三返之礼。太子则手捧青箱紧随其后,洒下谷种。
所谓三推三返,就是来回耕三遍地,这对朱老板这种老把式来说,完全小菜一碟,连汗都没出就结束了。
然后皇帝登上观耕台,居高临下看着从耕的三公九卿依次接受耒、鞭,行五推五返和九推九返之礼。
“其实,这种假把式是种不出庄稼的。”高台上,朱元璋对太子道:“等咱们回去了,应天府尹还得带着老农,再重新把地仔细翻耕、耙细、耖平一遍,才能正经的播种。”
“仪式嘛,就是个象征。”朱标微笑道:“要是按照实际的来,咱爷俩今晚都回不去。”
“咱们可以做做样子,你弟弟们那边可不行……”朱元璋淡淡道:“下回咱要用他们的收成祭祀先农,可不能弄虚作假。”
虽然观耕台上只有他爷俩,朱标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左右。
“放心,你老子有分寸。”朱元璋看着观耕台下的猴戏,沉声问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没耽误春耕吧?”
“已经安顿下来。兄弟几个下地的,放牛的,做饭的,各司其职,把小日子过起来了。”朱标心疼道:“就是一天只能吃两顿,都又黑又瘦了。尤其老六,瘦的下巴都只剩一个了。”
“那不好事儿吗?”朱元璋却高兴道:“他哥哥们是去历练的。咱让他跟着,主要是减肥的。”
“爹,你这像话吗?”朱标无语摇头。
“好好,不说这个。”朱元璋马上转移话题道:“那他们现在有盐吃吗?”
问这话,是表示自己还是关心其余儿子们的健康的。不是只关心标标一个。
“有的。”朱标点点头。
“他们又没钱,哪来的盐?”朱元璋却又犯起疑心病来。“不会是韩宜可偷偷给他们的吧?”
“老六会在放牛的时候采些草药,老五晒干炮制了去集上换东西。”朱标忙解释道。他是知道真相的,但肯定帮着一起瞒老朱。
“韩宜可那个死脑筋,就不知道偷偷给他们塞点盐巴吧?”朱元璋却又换了个角度生气道:“万一那帮小子搞不到盐怎么办?身子会浮肿的!”
“……”朱标这个汗啊,他要是实话实说,老爹肯定又会骂韩宜可弄虚作假。
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在老朱这儿,还是被看成死脑筋更好一点。
“除了伱弟弟们的事,他还禀报什么了?”朱元璋又问道。
“没说什么了。”朱标摇摇头。
“整个就是块榆木疙瘩!”朱元璋又气愤道:“他难道不好好寻思寻思?咱给他密奏之权,难道只是为了方便照看皇子吗?就不顺带说点别的?”
“也许韩知县上任不久,没发现什么呢。”朱标道。
“半年了,不短了。”朱元璋断然摇头道:“再说他可是附郭知县,凤阳府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那也可能是真太平无事。”朱标轻声说道。
“老大,这话你自己信吗?”朱元璋冷冷道:“咱的亲军都尉府都脏了,凤阳老家还能干净的了?”
“唉……”朱标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太理解,父皇为何如此执着于从凤阳挖黑料?
因为明摆着的,就是挖出来黑料,也没法彻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除非准备好了跟勋贵集团摊牌。
但现在,王保保还活着,云贵也没收复,弟弟们更没成长起来,显然还远不到摊牌的时候啊。
“标儿啊,咱们老朱家可没长寿的。你老子四十八了,还有几年好活?不要老是护着你弟弟们了。”朱元璋也长长一叹,望向北方家乡的方向道:“得逼着他们赶紧成器,早点能独当一面了。咱朱家的江山才能稳的住,传的下去啊。”
“是,父皇。”朱标点点头,他饱读史书,自然知道大明快到了一个新王朝最危险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