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只余忙碌的身影,忙都忙不过来,也就没人有那心思再找傅莹珠的麻烦。
傅莹珠说的这些步骤,拆开了看,太过简单,太过直白,若是在这些步骤上出了错,简直在瞧不起她们作为厨娘的素养。
这样的情景下,倘若为了给傅莹珠下马威而故意出错,那就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傻子才这么干呢。
傅莹珠一直从早上站到了中午,从未离开过厨房。
从处理羊到下锅,下什么配菜,什么时候炒、什么时候炖,都让她说出个一二来。
厨娘们不由得诧异无比,原本早上在厨房见了傅莹珠,只当她是在瞎胡闹,净是给她们添乱。这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却渐渐也放下了几分偏见,对傅莹珠另眼相待了。
可能大姑娘这是撞了南墙终于肯回头了,不仅有了下得厅堂的样子,连为人处世、也比之前靠谱许多,说话做事有了道理,不再由着自己性子胡闹。
如此温柔能干的姑娘放出去,说是侯府的嫡女,谁见了不心生欢喜?
忙忙碌碌过了一早上,中午饭点时,终于捣鼓出来一道汤汁清、肉质柔嫩的羊蝎子来。
傅莹珠让人把羊蝎子放进砂锅中,派人将整个砂锅端进了木樨堂,又用泥炉架起,烧起来火,慢慢地熬。
顷刻,砂锅冒起白烟,水开了,煮得鲜香美味的汤底弥漫开来,不需把盖子掀开都能知道,成品必定不错。
老夫人食欲大动,柳叶忙懂事地给她舀了一碗汤,服侍老夫人喝下。
汤一入口,先是菌子浓郁的香味侵过来,紧接着便是羊骨醇厚温补的余味,鲜有了,荤有了,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汤汁也是鲜而不淡,叫人喝了还想再喝。
“这汤煮得倒是不错。”老夫人满意点点头,面上洋溢着笑意,“我吃过不少药膳,却从未喝过如此恰到好处又温补的汤。”
“这是孙女按照祖母的口味改良过的,自然和别处不同。”傅莹珠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肉,“祖母试试这羊尾。孙女用羊脊骨拼了羊尾一块炖,羊尾要更软烂些,肉多,肥少,不腻,于祖母的口味最合宜不过的了。”
本来是想放些羊排,只是傅莹珠瞧了,羊排上附着油脂,老人家吃了,只怕胃口不好,会腻味,就挑选了瘦肉更多的羊尾。
老夫人跟前,还有一叠用韭菜汁、豆腐乳、麻汁调和而成的蘸碟。韭菜提鲜,豆腐乳提味,再点上几滴香油,蘸上羊肉,鲜美异常。
傅莹珠点过酱料后才放在老夫人的碟子里,便在一旁等候着,静待老夫人的反馈。
人的口味毕竟有千百种,菜不好不好吃还得是吃的那人说了算。
喝过汤汁的老夫人对傅莹珠的厨艺已经信任,对这一锅羊蝎子汤也有了莫大的期盼。
看着碟里炖得软烂的羊尾,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暗地里已经偷偷流口水了。
可面上还要维护着她侯府老夫人的威严和体面,只能慢条斯理,悠哉悠哉的佯装品尝,强装淡定道:“是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绝味。
和之前吃的药膳比起来,之前的药膳,简直像猪吃的!吃了不仅不会滋补,还会减寿!
人呐,本来就是活一天少一天,天天吃些苦涩无比的药膳,她有时也会想,这真是活受罪,可别的也吃腻了,倒不如喝那苦涩无比却能调养滋补的药膳。
如今、如今可算让她逮着能吃的了,自然不能放过。
老夫人赶紧装出一副镇定的面孔,实则按捺不住地问傅莹珠:“莹儿,你平日里多钻研这些是很好的,你告诉祖母,这些药膳方子,可还有别的?”
羊蝎子不能天天吃,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腻的。
如今吃过了好的,老夫人便不想再将就了。
她看似镇定的目光下压着对傅莹珠的期待,对于情绪鲜少外露的她来说,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盯着傅莹珠看。
傅莹珠露出笑容来:“祖母喜欢便好,如此孙女也就心满意足了。”
“方子有是还有,只是……只是孙女自个儿没有试过,也不敢贸然给祖母用了。坏就坏在孙女的月例没了,怕是只能等三月之后,父亲的重罚过去,孙女才能……”
这苦还没诉完,老夫人一听,立即颇不赞同道:“诶,这算什么要紧事?你是堂堂侯府嫡女,还能短了你吃用不成?你父亲怒上心头,罚你罚得这样厉害,那是他混、失了分寸,等他回来,祖母非罚他不可。”
“至于月例,”老夫人顿了一下,让柳叶进里屋,拿出来一个通体漆黑简朴的匣子,递给傅莹珠,“你就先顶着用,好好的候府姑娘,若是没钱打发下人,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不得叫人看轻我们?你大病初愈,也该好好补补身子。”
老夫人板起脸来,目中不再是无所念的淡然,而是颇为严厉地说道:“柳叶,你去找陶妈妈问问,我前几月一心侍奉佛祖,鸡鸭鱼肉未曾动过。你让她把我余下的吃用,都挪给大姑娘。”
“是。”
柳叶领命而去了。
老夫人若是不想追究便罢,一旦追究起来,可没人能随意马虎。
当柳叶的话传到厨房时,陶妈妈本来就不甚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