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和闻霆走出闻公馆时,福特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车子驶出巷弄,路面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冰,司机的技术很好,开得非常稳。
街道上人流稀疏,路上的行人都缩在厚厚的棉衣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倒。
汪肃的家坐落在小东门附近,小东门是老城厢的一扇城门,三年前被拆除,改建成了互相连接的中华路和民国路,只不过大家还是习惯称呼这里为小东门。
晚清时,这里曾是最繁华的地带,各种各样的商铺都聚集在这里,汇集了早期的银楼、商业银行、钱庄、饭店、戏院等等。
车子还未走近,姜柚就听见了热闹的动静。
汪肃这些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过得那叫一个惬意享受,而且他极爱张扬,这次宴会的排场办得很大,极尽奢华,仿佛在彰显自己的实力一样。
因为督军过生日,所以门外一里地前一天晚上就被封了,一支带枪的兵在附近巡逻,除了拿请帖的以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府。
由此又能看出,汪肃可以说是极其怕死了。
看见拦车的人,闻霆只把车窗往下降了一半,刚才还在对姜柚笑的脸冷了下来,恢复成了平日里对旁人疏离的模样。
一看见是他,为首的兵怔了一下,目光无意识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怎么?”闻霆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周身却彰显着属于上位者的气息:“我进不得?”
“哪儿敢呀?”为首的兵赶紧收回目光,目光收回去之前,不经意地落在姜柚身上,暗藏了些打量。
他敬了个礼,谄媚地说道:“二爷您可是贵客,可是督军的座上宾,赶紧请进。”
闻霆冷淡地把车窗再次关好了。
等车走后,那人赶紧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手下吩咐道:“赶紧去告诉督军大人,闻二爷来了,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还带了个女人来,脸生,以前没见过……真稀奇。”
手下点了点头,赶紧转身往府里跑,抄小门进,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汪肃。
车往里开了一小段,就再也进不去了,没资格进府、只能在门口排队上赶着送礼的人已经排了一条街。
闻霆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带着姜柚下车了,剩下一段路只能步行了。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虽然只是一些细小的雪花,但他还是拿了一把黑色的伞,挡在了自己和姜柚的头上。
“免得着凉了生病。”闻霆打开伞,贴近姜柚,肩头抵着肩头,淡定地说道:“伞有些小,站近一些。”
姜柚看了他一眼,这个说法要是没掺杂个人感情她是不信的。
闻钦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黑雾猫猫,蹲在姜柚肩头,呼哧呼哧地把吹过来的雪都吹了出去。
两人并肩往里走,闻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步子稍微放慢了一些,不动声色的把伞朝姜柚的方向倾了倾。
四周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看起来比过年还要热闹。
只是这热闹之外,却多了一点不大协调的声音,姜柚和闻霆的耳力都比常人还要好些,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走去。
闻钦飘得快一些,直接就穿过墙,来到了对面的巷子。
只见这里有一个很偏的小门,几个小厮正把一个叫嚷不停的老汉从门内推搡出来。
旁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人高傲地仰着脸,露出两个放大的鼻孔,阴阳怪气地说道:“督军大人能看上你闺女,这是你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赶紧给我拿了钱滚蛋,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着,他随手就往地上扔了十几块大洋。
“我呸!谁要你的臭钱!”那老汉姓陈,身上的棉袄都洗得发旧了,皱纹丛生的脸上都是淤青,一边挣扎一边骂道:“老子不卖闺女!狗日的汪肃,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把我闺女还回来!”
见陈老汉如此胆大包天,管家立刻竖起了眉毛,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说我们督军大人!”
他看向两边的小厮,骂道:“你们都死了吗?就这样听着他辱骂督军大人!还不赶紧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小厮们一激灵,赶紧扑上去,两个去拽陈老汉的手,把他死死按住,一个去捡地上沾了泥的脏雪,准备去糊他的嘴。
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哟,今个儿不是汪督军幼子的生辰宴吗?难道这就是汪家的待客之道吗?”
这语气听起来很好奇,却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鄙夷。
“谁?居然敢这样编排我们督军大人!”
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怒意,立刻抬头看过去,只见两个人背光站在巷口,看样子是一男一女。
男人手里撑着伞,他个子很高,看样子是为了将就女人的身高,伞面压得比较低,看不清他的模样。
身形看着有些熟悉,只不过管家一时想不起是谁,他的目光就着重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看起来也就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色大衣,头上戴着黑色的毡帽,乌黑的长发垂落过肩头,发尾烫了个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