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的最后一场戏是女主角赵虞在暗巷中被枪杀,死在了男主周行祐的面前。
时值新年前夕,夜幕高而遥远,泛着黛蓝色,点点滴滴的光芒融汇在一起,宛如有迹可循的深邃银河。
周行祐从一开始混不吝的大少爷,一步步地变成了气定神闲、杀伐果断的间谍,为了任务,他付出过很多,失去过很多,手里也沾了很多鲜血,甚至与自己的爱人重逢,也不敢相认。
可是今夜,常年戴在脸上的面具终于能够摘下,他看着面前的赵虞,唇角微微翘起,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对视的两人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直以来的坚守,他们曾于战火纷飞之中相爱相守,也投身奉献于国家的未来。
今夜一过,他们的任务即将圆满完成,近十年的谋划与努力,如今终于要迎来了新的希望。
他们谁也没说话,氛围却亲昵又自然,颇为岁月静好。
一朵新年烟花升起,在夜空中炸响。
同时响起的是扳机扣动的声音,周行祐的瞳孔神经质地颤动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眼里无声地慢放,然后碎裂。
他看见一颗子弹穿透了赵虞的心脏,看见了血花炸开的痕迹,看见了烟花照亮了夜幕,却没能照亮她乌黑的双眼。
在赵虞倒下的一刹那,周行祐接住了她,他跪坐在了污泥里,却下意识地不让怀里的赵虞沾到一点污渍。
他垂着脑袋,瞳孔紧缩,眼里的神情冻结在了惊愕的一瞬间,看起来毫无防备,显得格外脆弱。
周行祐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声音都在颤抖,他茫然地唤道:“阿虞?”
赵虞的眼神有些涣散,她觉得浑身很疼、很冷,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要随着血液流干了。
听见周行祐的呼唤,她缓缓将失焦的目光聚集到了他逐渐崩溃的脸上,涌出来的鲜血堵住了她的喉咙:“阿远……”
赵虞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指尖轻抚着周行祐的脸颊,染血的嘴唇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她乌黑的眸子里溢满了难过、心疼和不舍,艰难又不甘心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要食言了。”
说好完成任务之后一起离开的,说好找一个小镇子,开个小医馆度过余生的,说好以后永远在一起的……
对不起啊。
“不……”
周行祐的喉咙里发生一声破碎的哽咽,他抬手想要抓住赵虞的手,那只纤细柔软的手却擦过他的指尖,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空气里只有一声低不可闻的呓语随风消散:“别哭啊……阿远……”
一瞬间,恍若冰川崩裂,碎痕密布、蔓延后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周行祐彻底崩溃了,喉咙里仿佛要呕出血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尽数砸在了赵虞的脸上。
“阿虞。”
“阿虞。”
周行祐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颤抖的嘴唇胡乱地亲吻着赵虞冰凉的额头、鼻尖、脸颊、嘴唇。
可怀中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朝他笑了。
巷子外,新年的烟花一声接一声炸响,一面是一派辉煌灿烂、充满希望的人间,一面是潮湿冰冷、光亮照不进去的地狱。
人们的脸上充斥着对新岁的希冀,欢声笑语中,隐约有一声如困兽般无助的哭嚎传来,仿佛充斥着恐怖的悲伤,令人心酸。
可侧耳仔细一听,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错觉吧。”
又一朵烟花炸开,天际乍现了一抹鱼青白的天光。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红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缓了很久,导演才喊了“卡”。
商聿白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仍然紧紧地抱着姜柚。
她乖乖的躺在他怀里,双眼轻阖,浑身是血,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开春的天气还很凉,回过神来的生活助理和工作人员连忙拿着毛巾想要上前,可看着商聿白的背影,却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背影高大却孤独,还有难以形容的、浓重的悲伤,令人不敢接近。
导演很惊讶,他跟商聿白合作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拍什么剧情,他都能一秒进入状态,然后又在瞬间抽离情绪。
这还是第一次在喊“卡”之后,还久久不能出戏。
事实上,商聿白不止不能出戏,状态还很差,他的瞳孔和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被利刃刺中心脏,在里面翻搅不止,疼得他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半天喘不出一口气。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个时刻看到过浑身是血的姜柚,这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慌乱,不安和无助。
察觉到不对劲的姜柚睁开双眼,乌黑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商聿白,他的脸色惨白,额角渗着冷汗,抱住她的双手颤抖不止。
她连忙捧住他的脸,软软地唤了一声:“阿聿,看我。”
商聿白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姜柚的双眼中,有些迟钝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唤道:“柚柚。”
“我在。”姜柚乖乖的应了一声,重复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