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华清宫。
这晚宴本来都快散了,谁料到两位皇子忽然惊慌失措地跑回宴堂之上,其中那五皇子一脸惨白、半截身子都湿透了,狼狈至极,嘴里还喊着七皇子卫崤要杀他。
在太后的生辰宴上发生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她闻言大怒,立刻就派上将军祖烈带一队金吾卫去捉拿卫崤。
原先热闹的气氛已经变冷了,建元帝早就离场了,他沉迷炼丹,不问政事,宫人去禀告他时,他也只是下令把问题全权交给太后处理。
太后端坐在高座上,原先慈祥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很冷,还有一股淡淡的威压。她的两边坐着皇后和纯贵妃,都保持着沉默,众人坐在座上,垂着脑袋不敢抬首直视,氛围一时间紧张到了近乎凝固。
在场的大臣中,一部分人的心里清楚,这皇城里真正的掌握权力的人是谁,虽然那位殿下只有十七岁,但他的眼界、谋略和手段却非常人可比。
而太后一路扶持建元帝登上帝位,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惜她只是窥见了卫崤的不同,却不知道他的势力已经渗透了朝堂、军队,手底下的缁衣卫甚至已经埋伏到全国各地去做了暗线。
皇城内外,皆在他的罗网之中。
太后十分忌惮卫崤,一直想找合理的理由将他问罪,可惜他一直没有落下什么把柄,而现下这个,正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不孝、不仁、不礼,随便哪一个理由,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将他问罪。
太后一点点地摩挲着指上套着的镂空竹叶纹鎏金护甲,她耳边的大珠轻晃,微垂着眸子,看向堂下站着的卫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少年乌黑的发顶,还有一身绛红色的皇子朝服,身姿挺拔凌厉。
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语气斥责道:“哀家竟没想到,你还会对自己的手足下此狠手,冷酷无情至此,真是令哀家心寒。”
卫崤没说话,也没理她,仿佛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来人!”太后沉下眸子,冷冷地下了命令:“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让他好好记住什么是兄友弟恭、手足之情。”
她略微一顿,强调道:“就在殿外打,胡荣,你去数着,记住,一定要让他长长记性。”
胡荣心下了然,这就是要往死里打了,他弯下腰,本就尖细的声音更加刺耳:“喏。”
卫允礼和卫秉文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快意的笑,所谓“二十昏,五十残”,加上太后没有爱惜的意思,这重重的三十庭杖下去,他卫崤不死也要残废。
席间安静,一直不曾出声的大理寺卿朱檀突然扶案而起,说道:“臣以为不妥。”
太后摩挲护甲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朱檀几步出列,跪于殿中,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太后娘娘圣明,众所周知,我大景查案,大理寺负责追查和审理,刑部负责追捕和拘役,明镜司则负责监察,三个步骤,三个部门,缺一不可,而今夜皇子斗殴一案,全凭两位皇子一面之词就定罪,实为不妥。”
姜柚看了他一眼,好家伙,卫秉文单方面挨打的怨种事件到他嘴里就成了双方都有错的打架斗殴,很6的样子嘛。
其实按理来说,卫崤现在明面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又不受宠的皇子,更何况此案还牵扯了另外两位皇子,太后下令让打了,那就打了,不会有愣头青为了他去触太后和两位皇子的霉头。
所以朱檀站出来的一瞬间,太后的表情立刻就淡了下来,卫允礼和卫秉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一小部分朝臣也在暗自斟酌。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很快就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侍郎、内阁次辅等等,全部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今皇后无所出,太子未立,这些人在朝堂上一直都没有公然站队过哪位皇子,如今却纷纷在为七皇子出头。
在场的朝臣哪个不是人精,眼前这一幕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这场七皇子和太后的对峙中,他完完全全地占据了上风,这人根本就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
卫崤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站着,如今旁边跪了好几个大臣,只有他依旧挺拔如青竹,还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脸上挂着平常示人的微笑。
护甲狠狠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太后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惊涛骇浪”四个字来形容了,她没想到卫崤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么广的地步,今日站出来保他的人,哪个不是手握实权的名臣。
她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卫崤,他明明居于下位者的位置,可当他在由下往上仰视的时候,姿态却一点都不显得低微卑贱,反而更像是身份矜贵、气度惊人的……上位者。
其他几位皇子都震惊到了失态的地步,在这一瞬间,他们才恍然发现,这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看不起的煞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欺凌侮辱的小可怜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悄然长成了一头强大凶悍的猛兽。
伺机而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安静,现场的氛围简直诡异到了极点,比起来刚才的凝固,现在已经变成了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