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头收到苹果和桔子的时候,脸上的肉都笑得挤作一团,小眼睛绽放出热切的光,紧紧握着王有孝的手不放:“谢谢你啦,好二哥!”
老婆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怀了第三胎,天天嚷嚷着要吃酸的新鲜果子,他心疼得不行,可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怎么都搜罗不到。本琢磨着要不要托省城的朋友想想办法,没想到竟然瞌睡遇着枕头,人家主动给送上门来了。
“二哥,你一定没吃饭?来来来,不许和我客气,就是点家常饭,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坐坐坐,你坐!”
王有孝本想拒绝,耐不住董大头是真心想留他吃饭,死活给拉到桌子上,人还没来得及坐稳身子,盛满菜粥的大碗就猛地哐的一声摆在了面前,筷子也给架上了,不容他不吃。
下粥菜是一大盘子盐水煮老南瓜,看在有客的份上还添了一小碟豆腐,豆腐上滴了一点荤油,飘出极其诱人的香味。
王家的饭菜向来做得像猪食,再加上王有孝来的时候没吃东西,闻到豆腐飘来的香气后,王有孝的身体不受控制自觉拿起了筷子,就着这气味扒了半碗菜粥,话也来不及说。
董大头的老婆看出他拘谨不敢夹菜,冷不丁地把一碟子豆腐全都倾在了王有孝碗里。
王有孝急了:“这怎么好?这……”
董大头哈哈一笑:“二哥你大老远地来给我们送水果,吃点豆腐怎么啦?尽管敞开了吃,这点饭还能顺着你的脊梁骨下去吗?”
王有孝无奈,只好别别扭扭地吃了,像个小姑娘似的。董家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以王有孝的饭量满可以吃个八碗十碗的,可他不能把送水果的人情给一顿吃没了,便只吃了两碗就恋恋不舍地住了手。
临走时,董大头强行把几张钱和粮票塞进了王有孝手里:“二哥,你拿着!”
王有孝象征性地推了一下:“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些水果拿着钱都买不到,多亏你大老远送过来。年头困难,我这家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回送的,买点炸面糕回去给孩子们吃。”
王有孝一摸手中的钱票就知道,董大头的确没让他吃亏,和大家说的一样是个仁义人。
“那我先回去了。”
“哎,我就不虚留你了,早些去,晚了就关门了!”
王有孝把换来的钱票都抓得紧紧的,勾着头去了县粮食门面兑杂合面,足足兑了满满一大筐回来,沉得他嘴角不住地往上扬。
这么老些杂合面,娘应该舍得拿让大家吃饱一顿饼子?
然而……王有孝想起王老太的脾气,忽然对这个猜想没有太大信心。
王家的财粮状况最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不缺劳力,每年全家的工分能换到足够一大家子吃的粮食,还有一点余钱;每个月另有老三一家夫妻俩的双份儿贴补,按理说不该这么苦。
可王老太没有一天不喊穷,王家的餐桌上永远是那么点稀糊糊,偶尔出现的杂合面饼子也不够塞牙缝的。
东西都去哪儿了呢?
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可没人敢去问王老太一个字。谁要是问了,那就是不孝大不敬,要被王老太啐一脸的唾沫并抓出满脸血棱子。
王有孝把杂合面带回家的时候,王老太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面来,捻了捻,又闻了闻,满意地露出了笑容,难得夸了他一句:“不错,真有你的!”
这句话让王有孝受宠若惊,慌忙把口袋里剩下的钱票一并交给自己的母亲。王老太点点头,对着炕上的王雪花一扬脸:“去给你二哥倒碗糖水,抓你三嫂带回来的那包糖。”
王雪花笑呵呵地应了,手脚麻利地在柜子里抓了一把糖放在碗里,用火钳夹出炕眼儿里的铁热水壶,冲了一碗糖水端来给王有孝喝。
王雪花抓糖的手势十分夸张,仿佛要把糖袋掏空;可她放进碗里的糖粒却屈指可数,王有孝基本喝不出什么甜味。
不过,一向金贵的老妹儿亲自给他倒水,这在王家是一种难得的脸面,王有孝嘴里吸着白开水,心里甜滋滋的。
打发王有孝离开房间后,王老太对着王雪花使了个眼色。
王雪花心领神会,立即去把门给反锁上了,回来喜滋滋地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王老太开柜子给她冲奶粉喝。
“娘,多放点粉子,浓点才好喝呢!”王雪花撒娇。
王老太瞪她一眼:“都这么多奶疙瘩了,还不浓?省着点还能多喝几次。”
王雪花不依:“再放点儿!我还要加糖!”
王老太实在拗不过爱女,只好依她说的往牛奶里又加了一勺奶粉,以及一勺糖。
王雪花大喜,捧着碗慢慢地喝着,闭着眼摇头晃脑,一脸陶醉。
看着闺女喝得这么舒服,王老太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慈爱笑容。
虽然外人都觉得王老太和其他老太太一样,把儿子男孙看得非常重,可王雪花心里清楚,其实娘最疼的还是她。
她从出生到现在,不但从来没有做过农活儿和家务,每天都能吃小灶,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紧着她先用。
都说儿子好,可闺女才是做娘的贴心小棉袄哩。
王老太也不是不喜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