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枝拿的是二等工分,一年到头翘着屁股在地里干活,累死累活所换来的报酬也不过是七十多块钱,扣掉两百多斤的口粮后见到的现钱不超过五十块,还要给王老太扒拉走大部分,无论怎么使心眼子最后也只剩下十块钱不到。
而这堆东西里,光现钱就有五十块!其他那都是拿钱也买不到的珍贵军用票啊!
王春枝把票证和钱拢做一堆,把程冬至弄破的衣服彻彻底底的掏摸了一遍,甚至还拿剪子细细地剪开了,可惜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暗袋。
“这衣服谁给你的?”王春枝眼睛发亮,声音也兴奋得有点颤抖。
本来她还有点心疼这件好衣服,现在不是很在乎了,里面有这么老些钱和布票,给妹儿做几身衣服做不得?
程冬至摇摇头:“我就记得回来的事,那边的事都忘了。”
王春枝蹙眉想了想,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可不太确定,就没再想了,喜滋滋地开始清点这些意外之财。
经过粗粗的估算,把这些换成“高级”杂合面的话,她们姐妹俩和太婆能舒舒服服地吃一两年呢。
再加上她有工饭,晚上再多吃几口王家锅里的,还能撑更久一些。
“冬枝儿,你可真是个大福星!明儿想吃啥姐给你做。”王春枝在程冬至的脸上大大地香了一口,响亮有声。
程冬至露出这个年龄应有的傻笑:“我要吃白面馍,和大姐太婆一起吃!”
“行!管够!”
程冬至欢呼雀跃,这时的表现并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快。
说起来还是她吃的苦太少了,才穿来这边两三天,就这么不顶馋,想着白面馍都能流口水。
这放以前,她哪里会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手机里各种外卖都来不及尝遍,外面的大饭店,私房馆子和网红餐厅来不及逛遍,怎么会有心思吃这种淡了唧的玩意。
一定是因为这边的糊糊太魔性,不但吃不饱,还把她肚肠里的油都给刮干了。
第二天,王春枝把程冬至放在太婆那里,自己则去老队长那里请了个病假,说是肚子疼得厉害,要去县城里看看。
老队长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平时对王春枝的印象很好,知道她是个干活肯下力气的实在孩子,便大手一挥同意了,还帮忙找公社干部给开了介绍信。
王春枝坐着驴车进了县城,并没有奔向卫生所,而是熟门熟路地冲向了县城供销社。
供销社位于县城正街上,门面倒是很大,就是招牌和里面都灰扑扑的,东西也不多,还有好几样上面显目地标着“仅供展示”的字样。
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正在柜台后面打盹,王春枝在他的耳边打了个榧子:“高二傻,醒醒!”
“哎……唉?哎!!”看见来人是谁后,高爱国的身子顿时站直了,脸也红得可怕。
“小点声儿,我找你换点东西。”王春枝见四下无人,偷偷掏出几张点心票和工业票这种她们暂时用不上的票证。
高爱国眼睛顿时亮了,接过后看清上面的数值更是喜不自禁:“喝!军用票……这可是抢手硬货呀,你哪来的?”
“你管我哪来的,就问你换不换。”
“换换换,我都要了。你是要钱,还是要东西?”高爱国把这几张票抓得紧紧的,点头如捣蒜。
“我要‘高级’杂合面,对了,你这儿有白面儿吗?”
“有是有,就是不多,还是我三姨从黑市淘腾来分剩下的,你可别嚷嚷出去,不然她工作准丢。”高爱国歉然。
“我傻呀!说这做什么?都给我。”
说来也巧,高爱国今天刚在粮油店兑了一大袋子“高级”杂合面,放在柜台后面打算下班了带回去。
他把一袋子杂合面全部给了王春枝,又给了她一小布袋子装着的白面,约莫有三斤多,算了算还是不抵市价,剩下不足的部分便用粮票和钱补上。他怕王春枝扛不动这么重的东西,鼓起勇气问:“我有自行车,要不我给你送家去?”
王春枝嗤笑一声:“送家去?那我还吃个屁!你还是帮我送太婆那儿去,避着点人,别给其他人看到了。”
“行,行……”
两人商量好了,杂合面等会高爱国下班后偷偷送过去,王春枝则先拿着白面走。
走的时候,王春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眼光在高爱国脸色掠了一掠,但没有说什么,扭头吃吃笑着走了。
高爱国看得呆了。
王春枝心情愉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许诺给妹儿的白面馍馍,并不知道可怜的高二傻被她那俏皮的一瞥神魂颠倒成了什么样。
因为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本能反射,家常便饭罢了。她很早的时候就发现,只要对着年轻的男子用这么一招,对方便会百依百顺,特别好使唤。
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常和供销社这边打交道,王春枝就觉得应该给高二傻一点好脸色看看。以前还老觉得这个人笨嘴拙舌不灵光,现在一旦派的上用场,就立马顺眼了不少呢。
王春枝赶回太婆家后,没多久就把白面馍给蒸上了,还用白面掐了疙瘩汤,这个时节没有肉丝和青叶菜,切点咸菜丢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