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的地方已经不是地狱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满眼所见不过黢黑一片, 没有风暴、动荡、暴/乱,黑静悄悄地把弗拉德吞没进去, 他盖在洛修斯眼上的手用力了些, 嗓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不要睁开眼睛, 也不要推开我——相信我, 请你相信我。”
洛修斯不懂弗拉德为何要重复自己已经说过的话, 点点头:“你已经向我说过了。”
弗拉德缄默着拥紧了他。
如果洛修斯肯张开眼睛,他会看见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气流上浮似的缓慢地向上浮着什么,冰冷而银亮,像流过的镜子, 从脚底穿过。黑暗渐渐被驱散, 深褐色的泥土、岩石,血灰色的天空被架构出来。
“镜子”从一点扩散, 逐渐覆盖住深褐色的泥土, 向更遥远的方向缓慢地散去。
镜子散到弗拉德脚底, 倒映出了另一个世界。
镜子中的倒影所见皆是黑暗,没有倒映出这方天地架构出的天空石丘,只倒映着海青色眼瞳的英俊男人, 他怀中的银发少年——
还有第三个男人。
他站在镜子中的弗拉德面前, 只披着件黑色的披风, 他有一张和弗拉德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转动的金环。
弗拉德仿佛不曾看见他, 但他却微笑着向弗拉德慢慢走近——在镜中倒影中走近。
他语调轻快:“你要将洛修斯带向深渊之海?”
弗拉德不曾开口回应, 他在镜中自言自语:“你得不到他的, 这是已经注定了的事情。但你情愿知道没有结果还要现在和他纠缠不清也是你的自由, 和我没有关系。”
“这会是你还能纠缠他的最后一段时间,好好珍惜吧。”男人微挑眉,愉悦道,“但你是人族,这样堂而皇之地带他穿过深渊,不会让洛修斯怀疑吗?”
镜外的弗拉德自始至终没有张口。
镜中的弗拉德却掀唇道:“所以你想给我找点麻烦?”
“这不算是麻烦,我该帮你。”男人笑说,“帮你等同于帮我自己。我让你受重伤的话,洛修斯就不会怀疑你了,不是吗?”
弗拉德冷笑了声,讥道:“我受伤了,你好占用我的躯体?”
“不,”他摇头,不慌不忙,“我和你的统一度即便我不做任何事,都会越来越高。你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强,我对你躯体的掌控度就越高——我与你原本便不分彼此。”
他勾起笑,像在谈论一件愉快的事。
下一瞬剧烈的疼痛骤地发难在弗拉德血肉之中,像扯裂过他每一根血管,将疼痛灌进他每一根神经里。
弗拉德紧紧捂死了嘴。
洛修斯感觉眼前遮挡他视线的手开始冒冷汗,似乎在细微地颤抖,弗拉德不再紧密地拥抱他,好像弗拉德的躯体僵硬起来。
“怎么了弗拉德?”洛修斯皱眉问。
他肩膀上被什么液体濡湿了——深渊会出现什么液体?
“你流血了?”
洛修斯其实并不能理解弗拉德坚持让他闭上眼睛的缘由,而他答应弗拉德的这个要求也无非因为弗拉德答应带他前往深渊之海——
比起拒绝了他至少十次的萨泽杜斯,弗拉德已经要求很低、很好说话了。
如果不出所料,弗拉德流血应该是因为深渊对他的排斥反应。
洛修斯要推开弗拉德的手,却在刚刚碰到他的手时就被捂得更紧了,弗拉德嗓音发哑:“别动……塞莱斯廷,别动。”
听见弗拉德的称呼,洛修斯微滞,什么都没说。
如果要在黑暗和弗拉德之间找相同点,弗拉德只承认黑暗的卑劣。
在疼痛发作的那一刻,弗拉德同时意识到他对于深渊中力量的掌控度也在增高——他与黑暗的融合度在增高。
这才是深渊中的恶魔让他承受深渊的“排斥”的真正目的。
在表面借口中,所谓的为了不让洛修斯怀疑,只有他会在乎。
洛修斯怀疑与否,与恶魔毫无关联,他也不会为此费神。
弗拉德在洛修斯耳边轻声说:“闭上眼,我放手了。”
主不会欺骗他。
相对应地,他也永不会欺骗主。
洛修斯抱着二世,点了点头。
弗拉德松下了手,他站在镜面之上,血一滴滴地滴落在镜面上入水一样消失,重六芒星在他脚底下浮现。他掀唇冷笑:“既然你想陪我演戏,那就演得逼真一点,别有闲情逸致去想你不该想的事情。”
镜中的恶魔一惊:“你要和我为敌,你疯了吗?”
在他说完话前,法阵已经击穿过恶魔的倒影。
人间教皇勾起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你才知道吗?”
*
深渊对于教皇阁下的排斥反应比洛修斯想象得还要严重,当弗拉德在他耳边轻声说“睁眼吧,我们到了”的时候,洛修斯看见教皇阁下的衣袍上已经浸满了血迹。
在洛修斯所看过的教皇阁下的记忆中,自从弗拉德成为教皇以来,这应该是他受伤最重的一次——即使在与尚为大天使长的萨泽杜斯交战,击穿了萨泽杜斯心脏迫使他坠为魔族的那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