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
永昼的日辉映入殿中,捧花立柱环立在圆形形廓的宫殿边缘,曲线圆满的半弧形穹顶上忠实地记述了世界诞生的轨迹:
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半弧形穹顶从边缘向中央渐渐透明,到顶尖的中心点已如水晶一样清透。
清透的顶点流泻下一缕格外明亮的辉光,光线如同飘落的洁白羽毛,垂到坐在正下方的男人浅金色的发丝间。
偌大的水晶宫中只有他一人。
空气干燥而温暖,卷着温热的木香气,安静得没有声息。
男人端正地坐在宫殿中阶梯上的座椅。
他半阖着眼,似睡非睡。
白色长袍坠在脚踝,他赤着脚。
神态庄肃到有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可那不是自视甚高的傲慢,而是宽恕的慈悲。
男人慢慢掀起眼睑,垂头向阶下通向水晶宫之门的长道看去。
一个高挑俊拔的青年落脚在阶下,六支雪白的羽翼在他背后收起,毫无重量的羽毛落下,在落地前便湮灭成金辉。
月华一般的银发垂落在他肩背,注入星辰般的眼瞳永远映着天堂最壮阔的辉光。
无可挑剔的造物。
容貌,力量,品性。
坐在阶上的男人,主望着阶下的大天使长,淡淡说:“萨泽,过来。”
萨泽杜斯走上前,神态肃然到冷硬,他停在阶下,向主行礼,语气疏离克制:“主,我在这里。我来此向您报告,人族达成了您的期望,已有优秀的人族脱离部落,建立了王国,进入新的纪元……”
主露出一丝微笑,仍说:“萨泽,过来。”
萨泽杜斯一顿。
他一直低着头,恪尽礼节地不与主对视。
而主一直注视着他。
萨泽杜斯慢慢走上阶梯,走上被随意洒落天界花朵的祭台,走到主的身前,半跪到他膝前,垂下头,放在心口的右手悄无声息地颤抖。
他的羽翼都僵硬了。
主抚上他发顶,将垂落在他脸颊侧的发丝勾进他耳后。
“萨泽,继续。”
萨泽杜斯心脏像要脱离胸腔,虚虚放在心口的右手慢慢收紧成拳头。
他渴求主的抚摸。
主的凝望。
他希冀主永远看着他。
可这是离经叛道的想法。
这不是大天使长该有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造物。
萨泽杜斯面态上依旧冷肃,几乎到了不符合天使宽恕美德的冷漠,哪怕他明明在细微的发抖,因为主的触摸:“您赐福于的那条蛇,奈亚拉提普,亦已收归飞禽走兽,扩展出妖族的规模。妖族天生强大于人族,两边掣肘……”
水晶宫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大天使长淬满冷意的嗓音。
主重新半阖上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萨泽的发顶,到脸颊,到下颌,手指插在萨泽杜斯发丝中向下顺,顺到他肩颈。
萨泽永不主动接近主。
可被主触碰时,他会俯下身,让主更自然、方便地抚摸他。
这是一件萨泽杜斯无法控制自己做的事情。
他恨极了自己这副乞巧的模样。
但他可以克制自己的神色、语气、礼节,说的话、做的事,却无法管理好自己被主触碰时的仪态。
主摩挲过萨泽杜斯肩膀,顺着他后脊向下——
萨泽杜斯一僵,下意识想向后闪。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主的手落在萨泽杜斯翅翼上。
主睁开眼,讶异地看了一眼萨泽杜斯。
天使之间,只有伴侣才会被容许抚摸羽翼根部。
天使是没有血肉之躯的灵体,不会像人族一样繁衍后代,但天使依旧被允许寻找唯一一名符合自己的精神伴侣。
羽翼是天使的象征与荣耀,但羽翼根部同时是最敏感的地方,替换成人族的概念,是最私密的地方。
所以只有伴侣之间才会被准许触碰对方的羽翼底部。
主的手搭在萨泽杜斯温热的羽翼根部,沉默了一会儿。
萨泽杜斯仓皇地低下头,死死压抑住到嗓子眼的那种可耻的喘息。
他发抖得更厉害了。
那种陌生的感觉一刹那冲刷掉了他所有理智。
他再压制,仍呼吸愈发急促。
耳朵发红,烫得像要烧掉一样。
在抚摸他翅翼的,是主。
是他一直渴望的主。
萨泽杜斯从未产生过让主碰触他羽翼这样荒诞窘迫的想法,可现在,他突然很想,很想让主永远这样对待他。
哪怕失去理智。
或者失去一切。
他想成为主的伴侣。
一直没想通的问题突然有了回答,这个可怕的想法让萨泽杜斯对自己感到畏惧,又像注定要发芽的种子一样一发不可止地在他心脏中疾速生长。
主拂过大天使长的羽翼,蹙眉问:“萨泽,你有伴侣吗?”
萨泽杜斯紧紧地压下头,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该出现在水晶宫的喘息。
可汹涌的奇异感受——或许来自于生理,或许更多来自于心理,让哪怕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