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俞士悦的感叹,于谦却是云淡风轻,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
“俞兄谬赞了,不过无愧于心罢了!”
二人默契的不再谈起刚刚的话题,毕竟,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做,涉及到未来的前途发展,即便他们二人是老友,也该点到即止。
何况,于谦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么大的决定,俞士悦一时之间,肯定是做不了的,须得回去细细思量一番,方能决断。
同样呷了口茶,俞士悦倒没忘了自己今天来的正事,沉吟片刻问道。
“廷益,如你所说,今日出了此事后,太子殿下也算是在朝廷上下露了一回面,未来一段时日,只怕朝中有不少人,会持续关注东宫。”
“你今日既随陛下出宫,陪伴左右,可看出了什么?”
这个话题同样十分敏感,以至于俞士悦问的都十分模糊。
但是于谦显然是听懂了。
朝廷上下关注东宫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是天子怎么看待,怎么对待东宫,这才是最关键的。
所谓储君,就和天子一样,一举一动都不是自己的事,而是国家之事,太子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代表着一种政治意义。
所以,太子随手救下一个小小的乞儿,会被朝堂上下称颂心怀仁爱,德彰垂范,连带着一众东宫属官都得赏赐,被视为朝廷之喜。
当太子成为太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国家的储君了。
德行出众会被称颂,与之相对的,犯了错,自然也会被摆到朝堂上,被众臣认真的审视。
原本太子还小,虽然出阁,但是朝事繁多,朝臣们也不会过多关注。
但是,这次出宫,显然是太子在众臣面前,展示了属于自己的政治形象,无论是自愿还是被推出来,终归,像俞士悦所说的那样,经此一事,太子算是真正站上了大明的政治舞台。
当然,这其实无非是早或晚的问题,太子殿下既然出阁读书,迟早会面临这样的状况,然而,即便如此,在俞士悦的眼中,这次亮相,还是过早了些。
如果说是威慑,那么俞士悦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威慑!
只不过,这份威慑能有几分,恐怕要打个问号。
现在太子府初建,大多事情都是俞士悦亲力亲为,所以有很多事情,自然也只有他才知道。
比如说,他在太子府待得越久,就越能清楚的感知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子对于太上皇和圣母来说,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这一点,早在最开始初议太子出阁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体现,要知道,当初为太子蒙学,是圣母首倡,但是事实上,她老人家是反对太子出阁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天子大封太子师傅而急急去信,唤太上皇归京,然而真正等太上皇归京之后,圣母却似是突然改了主意,对于太子出阁一事,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见。
反倒是英国公府和朱仪,朱鉴等一干人,竭力推动太子出阁。
当时朝局诡谲,很多事情复杂难明,但是待得事后再去想,却也能勉强梳理出一些迹象。
圣母态度的转变,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结合后来朱鉴等人,尤其是朱仪的一系列行为,很容易推断出,他们是得了太上皇的授意。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也就能得出结论,圣母亦是被太上皇影响,才改了主意。
而最开始的时候,圣母不欲太子出阁,很容易理解,尤其是结合太子出阁时,她老人家给太子带出来的一系列人手便可以看出,圣母还是担心太子不在身边,会出什么事情。
那么,太上皇又是为了什么呢?
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看,同样也很容易能够得到结论,太上皇,或者说太上皇一党,需要借助太子出阁,来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
事实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以首倡太子出阁之功,朱鉴可以进入詹事府,顺利的成为太子之师,而朱仪则可以先拿幼军,再复爵位,通过这两个人,太上皇可以牢牢的将东宫控制在手中。
东宫既成,自然该备设属官,按照往常惯例,这些人大多会来自于翰林院,少部分会来自于部院及地方,事实上,如果商辂,彭时等人没有被贬,那么,太子出阁时,他们绝对会板上钉钉的进入太子府。
这些人出身清流华选,在京中人脉广博,他们的同年同窗,散落于部院科道乃至地方,与此同时,他们年轻又有冲劲儿,前途一片光明。
有这些人做打底,通过朱鉴和朱仪二人的引导,太上皇完全有可能逐步扩大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而这一切,第一步,都要太子首先出阁读书。
换而言之,从出发点上,在对待太子的态度上,太上皇更多的是出于政治考量,反倒是圣母,才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像是在对待自己身为太子的孙儿。
这个结论,旁人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