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伯都王,朱鉴再度回到营帐当中。
却见李实和罗绮,袁彬三人,都拧起了眉毛。
重新在案几前坐下,朱鉴问道:“几位,方才伯都王所言,你们怎么看?”
此次出使的三人当中,朱鉴位尊,李实擅辩,罗绮擅谋。
因此朱鉴虽是问的所有人,但目光却落在罗绮的身上,后者眉头紧皱,片刻之后方道。
“九真一假!”
闻言,一旁的袁彬便开口问道:“何处真?何处假?”
罗绮抬起头,斟酌片刻方道。
“方才伯都王所说的话中,瓦剌损失惨重是真,也先实心送归上皇是真,也先需要和诸部分润贡使名额是真,唯独有一处是虚言。”
“那就是,伯都王说,也先是迫于诸部的压力,所以才不得不中断和谈,此恐非实言。”
这番话,罗绮说的很慢,显然,他也在不断的思索当中。
帐中沉默了片刻,袁彬问道。
“不知罗大人何以如此说?我在迤北随侍太上皇许久,对瓦剌也略有了解,瓦剌和我大明不同,诸部皆有头领,若是诸部落联合反对,也先恐怕也的确难以下决定。”
这话虽然有替对方辩解的嫌疑,但也的确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于是,朱鉴和李实,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罗绮,等着他的分析。
“袁将军所言的确有理,但是,从我等入营两日来,罗某的观察所得,却非如此。”
罗绮沉吟片刻,问道。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我们在草原上初见也先之时,是何场景?”
三人不约而同的回想了一下,最终,袁彬道。
“当时,是伯都王带领我等到了大营外,也先出迎,场面颇大,也先也十分热情,罗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罗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当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我们在草原上初见伯都王的时候,他十分倨傲,还是见了袁将军你之后,态度才变好了些。”
“但是,那时也先出迎,我们都还未及反应,伯都王及其所带着的所有骑兵,都立刻下马跪地迎接,而也先顾盼四周,却并未免礼,而是先迎了我们,才叫伯都王等人起身,这说明什么?”
听罗绮这么一说,袁彬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但是具体在哪,却又想不明白。
朱鉴此时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了然之色,道。
“不错,细细想来,他当时的反应,更像是下意识的带着几分畏惧,而也先,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所以他才先迎我等,再叫起伯都王。”
“这并非是也先重视我等,而更像是他的习惯。”
罗绮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但是问题就在于,伯都王是也先亲弟,原本不应如此拘礼。”
“还有便是,今日和谈刚开始时,伯都王所说的那些诸部落首领,原本在也先来之前,神色轻松,谈笑风生。”
“但是也先方带人出现,隔着还有数十步的距离,他们便一刻都不敢晚,起身侍立,垂手屏息。”
“这番表现,可丝毫都不像是,能够裹挟也先,逼迫他向我大明提条件的样子……”
这个时候,李实也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转向一旁的袁彬,问道。
“袁将军,我还记得,昨天夜里,你去拜见太上皇回来之后,说是跟两个兵士闲聊,曾提到过,说最近军中士气都很低落,逃兵也多,还说也先最近的脾气很差,经常无故打杀侍从?”
袁彬点了点头,虽然当时这些兵士遮遮掩掩的不敢明说,但是凭他们的表现和一字半句,其实就能够推测出很多。
于是,李实和罗绮对视一眼,道:“如此看来,也先是在诈我们。”
袁彬皱了皱眉,依旧没弄明白这中间的关联,便问道:“大人,这是何以见得?”
这回开口的是罗绮。
应该说,这一次朝廷也是下了决心,要竭力把太上皇迎回的,挑选的正使和副使,皆是有过军中经历的。
相比之下,袁彬虽然是武人,但是他只不过是一个锦衣卫校尉而已,不过因缘际会,成了太上皇身边的随侍而已。
有些事情,他还是看不透。
罗绮道:“袁将军有所不知,军中大将首重军威,很多将领带兵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个小的错处,打一顿杀威棒,杀鸡儆猴,这样才能树立威信。”
“所以一般来说,在将领和军队刚开始磨合的时候,军中往往是最重规矩,气氛也最为压抑的时候。”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将领自身威信没有树立起来,所以必须依靠流于表面的规矩行事。”
话说到此处,李实接着道。
“但是,此处乃是也先的本部大营,都是他的亲信近臣,其中的兵士虽然可能来自诸多部落,但都是跟着也先打过大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