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静静燃烧,房内无人说话。
于玖等了许久,不见楚恣有任何回应,忍不住抬头去看。
正好,楚恣也在看他。
无悲无喜,无惊无怒,平静得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卧房一片寂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于玖也渐渐抱不住,忍不住松了手,面色涨红,有些无措。
是不是火候烧太旺,过犹不及,让他觉得被冒犯了?
想到这里,于玖又想道歉,“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急……”
他急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团乱。
好在楚恣可能习惯了他一直以来的冒失,淡然道:“此番所言,本宫明了。不过一句称呼,随你。”
于玖汗颜,“……不不,不会了,我下次一定先问清楚。”
楚恣即便不介意,他也不能这样一直错下去,让双方都尴尬。
事情解释清楚,道过歉,得到了原谅。
于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阵愧疚感过去,他渐渐僵住,手指揪住了衣袍。
又开始紧张了。
刚才抱人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一片寂静中,楚恣忽然道:“于小公子对此前画过的山中图,可还有印象。”
于玖一愣,抬头看他,“记得。”
楚恣:“可有心力再画一幅。”
于玖摸不着头脑,茫然应下,“好……现在吗?”
楚恣缓缓走向书桌,“现在。”
于玖不疑其他,只觉得楚恣可能要看地图,但地图已送出,现下在千里之外,只能另画。
于玖跟着楚恣走向书桌,桌上玉块一声轻响,门就被扣响,门外候着的侍从道:“爷。”
楚恣:“备纸磨墨。”
“是。”
没过一会儿,侍从推开门,抱了一大摞纸进来,在桌面铺开,随后替于玖磨墨,最后递笔退出。
于玖握着笔,忍不住看向身旁饮茶的楚恣。
楚恣头也不抬,淡声,“于小公子不若画快些。裘太医说一不二,明日早醒犯不了懒,今夜早眠好过整日颓困。”
于玖连忙收回目光,涨红着脸应答,“好。”
他不敢再看,立刻坐在了楚恣常坐的软椅上,一手压纸一手蘸墨,凭着记忆在纸上飞快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玖最后一笔画完,放下笔拿起纸,递给了楚恣。
楚恣目光缓缓掠过一个个图案,眸色越来越暗。
于玖察觉不对,小声问:“是不是画错了,和上次的不一样吗?”
楚恣漠笑,声音冷然:“别无二致。”
于玖松了口气。却听楚恣话锋一转,“于小公子可要回朝。”
于玖眼睛一亮。
他有想过要读书,考个一官半职当当,自立自强,不至于一直靠人过活。
但他也明白,德不配位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他在现代学到的东西,放在这里可能并不适用。
主要是,他很笨,怕做不好。
于玖正要摇头,又听楚恣道:“于小公子已入仕,不过大病一场辞官罢,圣上英明,不必再考。”
“本宫重封官衔,你若愿意处理便处理,不愿处理自有人处理,只当朝廷王宫为赏玩去处。届时张大人因你自乱阵脚,或许会将于府还回来。”
于玖拒绝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被鸠占鹊巢的滋味不好受,原身死前那封血书还印在他脑子里。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至少把府邸拿回来。
于玖心里一热,郑重道谢:“谢谢你。”
楚恣没再说什么,放下纸张,起身朝床边缓缓走去,“彭太医的药膏,于小公子可还留着。”
于玖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愣了一下,随即回:“……还没。”
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小瓶药。
好像除了楚恣第一次给他抹上外,他都没再碰过那小瓷瓶,不是吐血就是昏迷发烧,整个人混沌得不知今夕何夕,哪里还想到额头上还有个包。
现在他这样问,是哪里受伤了吗?
楚恣走到床边,打开合柜取出小瓷瓶,拨开塞子看了眼里面不见少的药膏,便知道于玖肯定没自己抹过。
楚恣坐在床边,缓缓将药膏点在指尖,“过来。”
于玖茫然走过去。
烛光中,楚恣缓缓伸手,忽然额头点点清凉。
于玖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
鼻尖是药膏的清香,和楚恣抬袖时拂散的清浅梅香丝缕缠绕,于玖嗅着,恍如身在冬尽春来时。
楚恣的指尖触碰若有若无,缓慢抹匀,淡声,“若睡不惯床架,明日差人换了。”
于玖一听又要麻烦,连忙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我就是一激动没看见上面的木头……”
楚恣睨他一眼,缓慢涂抹,没再言语。
抹完药,楚恣取了净布擦掉手指残留的药膏,熄了红烛。
卧房一片黑暗。
于玖睁着眼睛,睡不着。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楚恣。
身为宦官,不为色不为财,屡次救他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