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宫墙外守着的侍卫,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一道人影骑着马,嚣张至极闪了进去。
“放箭”二字还没说出口,男人身后跟着的暗卫,如鬼魅一样往侍卫手中塞了一块金色的,属于燕北太子身份的令牌。
侍卫面色一变,不再敢有任何异动。
慈元殿。
太后钟氏在睡梦中被贺松年轻声叫醒:“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有些迷糊:“太子?”
贺松年把声音放得更低:“回娘,是砚郎君求见。”
“裴砚?”太后拧眉,不解地看着贺松年,“这孩子,雪夜寒凉,好端端来宫里找哀家作何?”
贺松年悄悄往前挪了一步,靠在太后钟氏耳旁轻声道:“奴才听闻,惊仙苑住着的裴少夫人失踪了,太子殿下大怒,已经派人深夜去寻。”
钟太后这才彻底清醒:“枝姐儿失踪了?”
“嗯,和月氏新君一起。”
“你扶哀家起来。”
“叫宫婢嬷嬷过来伺候哀家穿衣洗漱。”
钟太后一迭声命令吩咐下去,沉寂的慈元殿霎时灯火通明,值夜的宫婢嬷嬷也都赶忙上前伺候。
半刻钟后,太后钟氏由贺松年扶着从寝殿走出。
她苍老视线一下子就落在裴砚身上,颀长高挑的身躯被一身玄黑色圆领对襟长袍包裹,连大氅都没有披,乌发上落着雪,眼神竟带着苍凉。
钟太后一惊,眨了眨眼,慌忙走向裴砚:“砚哥儿,怎么回事。”
“皇祖母。”裴砚冷白的指尖一颤,他极快隐去眼底的情绪,往钟太后身前迈了一步。
“皇祖母。”
“孙儿今日有一事相求。”
钟太后神情极短的怔了一下,她抿了抿苍老的唇瓣:“因为你媳妇?”
裴砚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声音干涩嘶哑:“孙儿要去寻她。”
“寻到为止。”
“所以宫中母后的葬礼,孙儿需劳烦皇祖母替孙儿看顾。”
“孙儿不孝,耽于儿女之情。”
“可若逼孙儿放手,孙儿不愿。”
钟太后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唏嘘。
萧氏一族,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萧家男子从来都是无情的,怎么萧家到了这一代,好端端出了这么一个情种。
钟太后苍老眼眸带着丝丝回忆,她朝裴砚摆手:“也罢。”
“你放心去吧,陛下那哀家会替你瞒着。”
裴砚垂在身侧的冷白掌心暗暗攥紧,他忽然抬眸看向太后:“皇祖母,父皇那您无须同他替孙儿瞒着,孙儿绝不后悔。”
“这天下皇位,萧家的权势,孙儿会自己争取。”
钟太后慈爱看着裴砚,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耽搁,寻到人,就接到东宫去住着。”
“你这孩子的性子,比你皇祖父和你父皇都好,不愧是你祖父裴怀瑾亲自养出来的孩子。”
裴砚狼狈避开钟太后的慈爱的目光,整个胸腔都泛着苦涩。
他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孩子,像萧家所有男丁一样,肮脏自私早就烂透了。就像那个梦里,他一辈子到死都活在忏悔中。
裴砚从慈元殿离开不久,燕帝萧御章冒着风雪,从御书房过来。
“母后。”萧御章看着太后钟氏。
钟氏没有睡,她似乎早就料到萧御章会来,手里端着提神的浓茶,慢慢饮了口:“陛下来了。”
“母后为何要应了那孩子的请求?明日是他母后葬礼的第一日。”
“他为了一个女子,半夜发疯,只会让朕觉得不耻。”
钟太后手里捻着佛珠,眉头微凝看向萧御章,她不赞同地摇头:“哀家倒是觉得砚哥儿这孩子是真性情。”
“天下已经大定,陛下的和先帝的心愿也即将成功,就算因为儿女情长耽搁一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萧御章薄唇抿了抿,冷哼一声:“母后总是向着他。”
“萧氏江山未来的主人,就不该在女人身上耽搁过多的感情。”
随着萧御章话音落下瞬间门,钟太后细细叹息了声:“陛下。”
“容哀家说句陛下不爱听的,陛下难道真的希望那孩子,是如你一样的孤家寡人?”
萧御章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他脑海中骤然闪过皇后李氏的音容笑貌。
他年少初见,就一眼喜爱上的女子,他说许她后位,许她儿子成为燕北的太子,唯独他从未许多一生一世。
曾经的许诺,他做到了。
可若想要更多的东西,他不能给。
萧御章闭眼,心口有瞬间门钝痛,但并不多,不会影响到他的理智。
慈元殿内是长久的沉默,他的一颗心,如同宫殿外的雪,没有半分暖意。
孤家寡人不也挺好,他这一生要奉献的是,萧氏的江山和他的子民。
萧御章恍惚的视线,撞进钟太后苍老的眼眸中,他浑身一僵,像被人剥开华贵外衣,露出了皮肉下是自私与肮脏。
他有些恼怒避开了钟太后目光,嘶哑声音,透着嘲讽:“母后如此,是不是心中依旧惦记着已经死去的裴家太爷,朕的老师裴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