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恩铤带着阿晚拜见过凌元大师之后就退了出去, 留下了阿晚和凌元大师单独说话。
凌元大师是个慈眉善目瘦矍的老人, 并不似其他高僧那般体宽宝相, 他的眼睛是清灰色, 眼神清冷, 带着看透人世的宽容和疏淡, 虽不像其他大师那般眼神永远带笑让人心生亲近,但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此刻阿晚跪坐在他面前,在他的目光之下, 好像这段时间的挣扎和纠结都离她远去了,心也无端地静了下来。
赵恩铤退了出去, 凌元大师的目光看向阿晚,那一眼, 竟令阿晚生出一种世事不过如此,岁月静好已足之感。
阿晚唤了一声“大师”, 喃喃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又该从何问起。
她现在的情况,寻常人听了, 必会觉得她是得了癔症吧。
凌元大师见阿晚迟疑着不出声, 便问道:“施主可是有什么心结?”
阿晚喃喃道:“大师, 一个人, 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或者, 我们眼睛见到的这个世界, 可以和我们记忆中原来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吗?不......”
她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世界除了她,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例如若是史书记下来,这个世界和她记忆中的世界定是根本没什么两样,因为她实在太过渺小,她的变化,甚至存在与否,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顿了顿,见凌元大师没出声,便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大师,会有一个人一觉醒来之后,就把自己的过往全部忘记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记忆吗?明明还是自己的身体,但身份,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还是,是我自己的记忆和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星罗世界,万事皆有可能,”凌元大师温声道,“施主不必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认为是自己有什么问题。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施主既遇此果,虽则彷徨惊疑,也当静心受之,若想追其因,便坦然追其因,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既遇此果,当静心受之,”阿晚喃喃的重复了这一句,忍不住道,“大师,您是说,我成为顾晚,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事出有因的吗?那么大师,我能问您,顾晚和我,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回凌元大师一点没有用什么玄之又玄的话让她自己去领悟,而是直接道:“你们同体同魂,自然是一人,只是走了不同的路,记忆有所不同。例如你若今天未来见我,而是去了他处,你说来见我的这个你,和去了他处的你,可是同一人?”
他的意思是,顾晚就是她,她就是顾晚。
只是走了不同的路,所以记忆不同而已。
虽然赵恩铤一直都跟说她就是“顾晚”,阿晚心中也隐有此猜测,但此时听到凌元大师的肯定仍是震住,呆呆地看着凌元大师好半晌反应不过来,良久之后才道:“大师,为何会如此?”
凌元大师笑了一下,道:“施主,老衲刚刚说了,世上之事,有果必有因,我看到你的果,但却也看不到你的因,你想追其因,便自己试着去慢慢追寻吧。”
“那大师,我还会有一日再回到我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吗?”
“既然已是记忆,便已经是过去之事,施主,你对那些前尘往事心中可有何挂碍?”
挂碍吗?阿晚有些迷茫,她刚刚变成“顾晚”之时对那一世的确很牵挂,可是现在,除了她的母亲云氏没有寻到,其他人在这个世界却都在,都很好,只要她能再寻到她母亲,知道她安好,其实,她竟然对那个世界已经没有那么牵挂。
至于原缜......说实话,经过和赵恩铤这些日子的相处,就算她变回赵云晚,她还能心安理得,再有以前那般的心境嫁给他吗?
思及此她的心中就是一震。
为何她觉得自己纵然变回赵云晚,也不可能再嫁给原缜了......是因为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兄长那般亲热过,已然是负了原缜,所以不可能再嫁他了吗?
茫然中她听到凌元大师又道,“若你心中有惑,便去解了这惑,若心有挂碍,便解了这挂碍,但你身在此处,必是有身在此处之因,由心而为即可。”
***
阿晚出了元一堂便看到了正在外面等着自己的赵恩铤。
她听懂了凌元大师的意思,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说她就是顾晚,至于记忆的错乱和突变,自然有其缘由,她若想知道什么,就试着去查索好了。
那是什么缘由呢?
总不会就是让她寻回自己真正的身世,找到她母亲吧?
她看着赵恩铤,原本自己的继兄,现在自己的未婚夫。
若她就是顾晚,那这一世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那她现在,要如何处理和他的关系?
阿晚站在门口就那样看着赵恩铤很久都没有动,赵恩铤见她傻愣愣的不往前走,便自己向着她走了过去,及至到了她面前,也没问什么,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斗篷,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他的手很暖和,握了她的手,手心的热度从她的手上一直传到她的身体里,全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