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卡维被拉去耳提面命,艾尔海森倒是跟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虽然卡维颇有不满,但砸东西的是我,动手动脚的是他。再加上他的把柄还被艾尔海森拿捏在手里,若是不小心招惹了这位老爷,被扫地出门事小,他债台高筑的落魄形象被传遍院内才算事大。
妙论派和因论派的两位贤者揣着手并排坐着,我跟卡维低眉顺目唯唯诺诺地原地杵着。
“安妮塔,怎么说你都算是我们分院内相当有名望的年轻学者,现在的你代表的可是我们整个因论派的门面,怎么能受人挑衅犯下这种有辱理性的低级错误?”
另一边的妙论派学者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卡维,好歹你也是升为诃般荼的人了。虽然我一直教育你们,值得妙论派学者关心的只有那些真正的技术,那也不意味着你要放弃辩证思考的能力,任由别人把你当挡箭牌使啊。”
两位贤者明面上骂着各自的得意门生,实则不忘暗地里相互攻讦。
在教令院内存在着一条微妙的鄙视链,生论派看不上知论派,知论派看不上因论派,因论派看不上明论派,成天搞建筑机械的妙论派则平等地看不起除了同样能和理科沾上边的素论派之外所有的文科类学派。
所以,我和卡维早已对这二位贤者指桑骂槐的行为见怪不怪。
贤者二人终于回归了最开始的问题。
“那花瓶是怎么碎的?”
卡维与我对视一眼,尔后按着我俩反复串通过口供认罪道:“是这样的,为了庆祝外出考察的安妮塔学者平安归来,我们昨天在艾尔海森家……书记官家聚会,我们谈到各自对未来的憧憬、谈到以至臻学术的手段为教令院这座智慧殿堂添砖加瓦的决心。把酒言欢理当尽兴,所以我们——”
一向擅长归纳总结的因论派贤者打断了卡维的滔滔不绝:“所以,你们是喝醉酒了?”
“……”
卡维:“是的。”
妙论派贤者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我早就告诫过你们,作为以极致理性著称的妙论派学子,最该忌讳的便是饮酒!醉酒的状态有辱斯文与理性,是与智慧背道而驰的愚昧之根源!”
众所周知,院内六位掌事的贤者中,就属我们因论派的德利亚贤者最好酒。
又被明里暗里阴阳了一番的德利亚贤者果真脸色一黑。
“此言差矣。在诸多哲学先贤的思想研究中,微醺的状态恰恰是对于人类主体性需要的肯定。它能使人类脱离当下的藩篱,透过现象追溯到事物的本质,即从不稳定和狂热之中发掘稳定与理性。”
我:“……”
卡维:“……”
训话现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两位贤者的辩论舞台,我和卡维反倒成了没事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俩从醉酒精神吵到形而上学,又从机械唯物主义的狭隘性吵到物质第一性,在事态发展成互相否定对方代表学派的存在价值之前,负责调停的教令官终于站了出来,指住我和卡维宣告了判决结果:
我负责赔钱,卡维负责修护文物,这事儿就算这么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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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风纪处领完罚单的我与卡维作别,熟门熟路地摸到兰巴德酒馆一头扎了进去。
我把罚单摊在桌上,认认真真地数一遍罚款数字后带了几个零,又用虚空终端查了查自己可利用的流动资产究竟还剩几位数,最终发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现在的我不仅连这钱的一小个零头都还不上,甚至连酒都快喝不起了。
我不禁悲从中来。
我成天守着不知何日才能实现的理想跟教令院的那帮人卷生卷死,最后竟然沦落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连酒都只敢点最便宜的。
更悲哀的是,分明是冲着借酒消愁来的我却还在满脑子想着写论文和升学位的事。这就好比已经一脚迈出悬崖边缘的人突然被告知家里着了火,并且随时可能烧死隔壁的邻居,于是一时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死都死不尽兴。
我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累,不由借着酒意嚎啕大哭起来。结果发现这么歇斯底里地哭一遭比通宵写论文还要累,干脆咣叽一声栽倒在桌上睡着了。
最后我是被酒馆老板摇起来的。
“小姑娘,你没事吧?”
大胡子老板拍拍我的肩,还不忘贴心地递上一杯热茶:“你今天还真是醉得不轻啊,要不要叫那两个经常跟你一起喝酒的小伙子过来接你?”
“别,千万别。”
成年人的生活总是充满着各种无奈,哭完闹完就算了了,不能总指望靠别人收拾自己的情绪垃圾。
没钱了就去赚,嫌赚的不够,那就去刷业绩靠学术成果置换资产。
只要人还活着,方法总比困难多。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摸摸下巴,转头问老板:“对了,听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