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中心里没有底。
赵司徒定计的时候,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如果有可能,赵司徒也想等更熟识了一些再提类似的事情才好。然而时间不等人,如果不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提前布局,事到临头就太晚了。
如果有可能,李侍中也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直接。但是根据他对公孙佳的了解,有事儿还是直接说出来。话一出口,他就开始期待公孙佳的反应了。说实话,他一直都猜不透公孙佳的想法。但是,就像赵司徒说的,这个年轻的姑娘能够掌握得住公孙家,那就值得一试。
何况,这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与纪炳辉对上,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之前纪炳辉与大家相处还算愉快,谁能料到姓纪的就忽然发了颠呢?诚然,钟氏与纪氏一向不和,是会站在大家一边的。但是,这样的所谓“默契”并不保险,不能保证钟氏在大家需要的时候进来联手。
盟友的关系任你天天眉天眼去几十回,也不敌一次正经的歃血为盟。有时候歃血已经不大管用了,毁约给吃饭还容易,联姻就是更安全一些的保障。虽然也有姻亲反目的,终归比“默契”、“利益相关”要牢靠得多。
李侍中不确定公孙佳这个年纪、阅历,会不会突然暴起,公孙佳的反应也会成为他们接焉评估公孙佳这个人的一个重要的参考。如果只是联合钟氏的话,根本不用求娶钟秀娥,钟家别的没有,人口特别的多,无论男女,适婚的总有那么几个。而赵、李等家族里,婚龄的男女也不少,拖一个来也就够了。
看中了钟秀娥,就是看中了她与公孙佳的关系,这是撕不开的!钟家这两年一直走背运,钟源又伤残了,公孙家现在就显得尤为的重要。钟家与公孙家是亲戚,是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如果钟家的另一个姻亲再有事要拉公孙佳站队,关系就远了一层,未必能让公孙佳动手。所以需要一个与钟家、公孙佳都有关系的人才好,钟秀娥正是这样一个以一身串起两家的人。本来丁晞也是个人选,但是他既姓丁,又与公孙府疏远。赵、李、容都不大看得上这样的年轻人,认为他“凉薄”。
公孙佳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突然的事儿!哪怕是亲爹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令人无语过,毕竟人人都会死一次爹,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难嫁一次娘。寡妇改嫁对家提亲,也没几个先问女儿的意见的。
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有些恼怒,最后才平静了下来,这三种情绪在李侍中眼里看得层次分明。公孙佳开口的时候,问出来的话却让李侍中也听傻了。李侍中设想过不少可能的反应,生气的、拒绝的、将他赶出门去都有可能,同意的、拿不定主意的、要与长辈商议的,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公孙佳却是发问:“是家母的意思吗?”
“啊?”李侍中冒出一个字音来,想了一下才凭着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想明白公孙佳这是什么意思。敢情她还以为是钟秀娥先在外面有了私情,然后有了请托?李侍中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公孙佳眉头一皱,瞬间便知这不是钟秀娥的意思了。也是发昏了,如果是钟秀娥,她有多少亲戚不能用来做说客,非得要个李侍中?
她仍是答道:“若是家母的意思,我便为她把好关。若不是,侍中便不厚道了。这件事,我除非马上反对,否则,哪怕保持沉默也算是默许了。然而……这样大的事情,侍中不该让我马上就答,我还摸不着头脑呢。”
李侍中暗暗心惊:老赵真是眼毒!怪不得他做到了三公,我却总差半步。她哪里是摸不着头脑?这怕是已经看清了,只是在想要如何处置而已。
李侍中道:“老夫明白,联姻确是大事,母女之情也关乎亲情伦,哪里那么容易了?”
公孙佳摇摇头,说:“您不知道,我们家……唉,不说这个了。您见过我外公外婆了吗?问过家母了吗?”
李侍中含蓄地说:“总要先问过县主。”
公孙佳垂下眼睛,说:“我知道了。此事无论允与不允,皆不该由我一言堂。”那是亲娘,总得让钟秀娥知道一下。若赵司徒真动了联姻的念头,风言风语必是有的。
李侍中则有些失望,他看出了公孙佳的拒绝——她都没有问对方是谁,哪有联姻不问对象的?李侍中想了一下,索性摊牌:“是赵司徒第六子,赵司翰。”
公孙佳的眼睛瞪大了:“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说,“我还是刚才的话,请您上覆司徒,此事非同小可。”
李侍中道:“好。老夫还要再去一趟郡王府。”
公孙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点一点头:“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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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中出门登车,才慢慢地擦一擦额上的汗,小厮看了直笑:“上朝也难见您这般紧张。”
李侍中连说:“你不懂!你不懂!”
公孙府里,公孙佳正在发脾气,她发脾气从来不如别人那么畅快,别人能摔得动的东西她捧不起来,别人能踹得动的家具她一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