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峥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上一次睡大通铺还是在逃亡的路上,什么也讲究不起来,住个荒村野店,过往行商、赶车的投几个铜子儿住一晚的那种,什么乱人都有。气味极差,呼噜声此起彼伏。此时睏得很了,什么都顾不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这也是大通铺,却与逃亡路上完全不同。至少逃亡路上没人要求他要叠好被子,还得按时按点睡觉。在公孙府,也没人管你什么时候睡觉,但是会有人管你什么时候起床。到了这,凡事都有规矩,且执行起来比别处可要严多了。
“这是住宿,”小高说,“我带你再走走看看,领身衣裳、领套铺盖,再给你细说一些别的。”
元峥两手空空,行李都在府了,不过就算带了来,也没法用、也没地方摆。他看了小高一眼,打算听小高说完了,再问一些他想知道但是小高没讲的事。
小高办事也认真负责,领他出去就开始说:“这是饭堂,三餐是定时定刻的,过了时辰就只有饿着了。跟府可不一样。”
公孙府那儿,三餐也是定时定刻,但是灶下总有那么一两眼灶是不熄火的,防着主人随时想吃了随时能有。凡有人的地方都会有人情,也有些情面大的仆人,可以让厨娘给开个小灶。但是这些都不常见,放到了这,可能性就更小了。
小高解释说:“这凡物都有定量,不会饿着你,也绝不会让人糟蹋了东西。对了,功课不好,也要罚做杂事。到厨下刷碗也是有的,没事不要得罪厨子。”
接着是到了校场,小高又说:“每日卯时二刻就要起身……”念了一天的日程,起床之后就是晨练、早课,然后是早饭,饭后可以上一会儿课,然后接着操练,然后是午饭,饭后可以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练。一天到晚,就是不停的练练练、再学一点知识。
小高道:“这与府进而不一样,有多少真功夫都在手上,不像府,只要得了主人喜欢就能混下去。也没有佛堂两位师太那样的职位,可以晒太阳养老。做得不好,就得从这退出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我们,都是这样的,都得拼命留下来。你愿意练或者不愿意练我不管,不要拖累了别人。”
元峥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他与小高算是在府认识的熟人,也只是熟人而已,并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对小高几人的情况不算了解。
小高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道:“我们都别人不要的人。”
“咦?”元峥很惊疑,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小高这几个人,正常人家怎么能够不要这样的孩子呢?他们一看长得就是看家人的样子,不像他,一看就是“非我族类”。小高他们又认真刻苦、又肯吃话,脑子也还不笨。谁家会舍得不要他们呢?扔掉这样的孩子,未够太奢侈了。
元峥问道:“是……家境不好么?”
小高鼻子发出一声冷笑:“是家不好。”干家境什么事?
“行了,在这儿别多问什么‘家’的事儿,都没好事,没人爱听这个!爱听、爱说的,迟早得出事儿。切~”
元峥道:“荣校尉让你今天带我,今天我就要问明白了,你说明白了,我以后就不问了。”
小高撇撇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他伸手指出去,画了个圈儿,“这些人,统统家里不要的货,是丧门星、丑八怪、性子差、讨人嫌,不像人样。看着脚趾长得长,以后不会孝敬娘……理由多着了,谁会记得清?搁这儿可不是府书堂,你问得越多先生越喜欢。这跟府不一样!”
元峥道:“哦。”
小高看了他一眼,继续领着他往前走,又给他介绍了这的学堂。推开门,对元峥道:“这不比府,先生也不是府小郎君聘的那样。这的人能识字就不错了。”
元峥打量了一下这个书堂,带着整个营区都有的那么简单。一排一排的桌椅排得整整齐齐,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的也不是什么名人书画,而是几幅不知道谁写的字。
小高道:“走吧,领你的东西去。”
路上,小高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把你也弄过来了,不过这有这的规矩,与府不一样。在这,你什么都要做好才行。领了东西就放到大屋去,什么时候你能做上百夫长了,那个单间就是你的了。你要只是来这时玩一玩、图个新鲜,就趁早回去吧,别占别人的机会。”
元峥看了他一眼。
小高目不斜视:“这的人,离开了是会死的,他们是不会让着你的。大家都要争个上游,谁做得好,还能进府去,就像我们一样。你比比府,再比比这,谁会不拼?”说完这些,就不再多言了。
元峥问道:“为什么离开了会死?”
小高冷笑道:“我刚才说的你都没听是吧?撵了出去,家人又不喜欢,还能做甚?”他又指了几间房,说,“那几间,以前面是住满了的,现在都缺了人,你就是要填到西第二间去的。”
元峥道:“他们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