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是赵厅长的夫人,她是个传统女性, 只穿旗袍, 头上总梳着髻,听说早先是裹过脚的, 后来放脚运动开始, 她才放脚,但因为裹得太早,即便放了也是一双小脚, 因此她不爱出门交际,偏又喜欢热闹, 于是常在家里举办聚会。
她的爱好也很有限, 无法是打麻将,在麻将桌上能听见些新鲜事, 且出手阔绰,牌品也好,牌友自然多。
为了更好的接近赵太太,柏美茹出门时也换了一身旗袍,只是因为“披头散发”,没梳髻,按柏美茹的话说就是勒得头皮疼, 头发还显少。
烫发是发量少的女□□音, 无论多少的头发, 烫成小卷, 总会显得多。
坐在汽车上, 美茹还在发愁:“听说赵太太以前读的是女则女训,我怕跟她没话说,反而得罪她。”
此时女性独立意识刚刚觉醒,就是欧洲女性也才刚有萌芽不久,美茹正处于传统和新派的交界处,她一方面认为男人和女人各有分工,另一方面也认为,女人应当有自己的财产,读书学习,选择自己的事业。
柏易安慰她:“赵太太常年同人打交道,绝不会同你谈起这个,不必担心。”
赵太太是大地主家的女儿,她自小就要学习打理家里的产业——倒不是为了继承家里,而是嫁出去以后能打理夫家。
说起来,柏易觉得包办婚姻不像婚姻,更像职场。
打理产业,照顾家里,替丈夫忧心,必要时候还要帮丈夫纳妾,这是工作。
地位,财富,子女则是工资。
而且一上任就是终身制。
无法改换工作,且工作的福利和好处全看丈夫的心情。
所以十年媳妇熬成婆,只有熬死了丈夫,儿子成功上位,才能从“经理”变成“老板”。
如果手段得当,就能“垂帘听政”,如果没有手段,就会变成从看丈夫脸色,到看儿子脸色。
赵太太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她无法生育,赵厅长有三个姨太太,给他生了四子二女,女儿已经嫁了出去,儿子都安排好了工作。
因为没有孩子,所以赵太太手很松,经常一场麻将就输出几百个大洋。
她还喜欢送人礼物,香水口红等等,她不爱用的,价格不低的东西,几乎全都送了出去。
所以奉承她的人不少,许多家道中落的,没钱却还有点身份的小姐太太都爱接近她,奉承她。
柏美茹是不爱同那些小姐太太打交道的,她抱怨道:“她们谈的都是某家的家私,专背起身讲别人坏话,若是知道哪家的有钱少爷还没有女朋友,必然要想方设法的接近,之前我出门,不少小姐同我打听你呢。”
柏易笑了笑,其实也不怪她们,她们只知道当“太太”这一个职业,自然想要找个好老板。
换做现代,多少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想把自家产业攥在自己手里,她们不会觉得嫁人是唯一的出路,也不会觉得把人生在一个男人的爱情或是家庭的责任上会有多靠谱。
思想不同,行为方式不同,如果有错,也错在时代。
“你不要同她们争执,也不要生气。”柏易拍了拍美茹的手背,“你是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人,她们则从出生到成长都在上港。”
美茹嘟囔着:“我就是有些生气……也不是生她们的气,哎!我自己也搞不懂!”
她闷了一会儿才说:“如今看样子是比以前好了,有女子学院,穿衣服也能露胳膊,烫发也没人说,可跟以前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女子学院的学生书读完了,还不是结婚嫁人,当个太太,也不工作,既然如此,还读什么书?”
现如今的女学生,毕业后多是回去嫁人,只有少数毕业后写文章,靠稿费生活。
柏易:“会好起来的。”
赵太太家不小,他们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偌大的客厅里站了不少人,都是年轻人和中年人,太太小姐们在一边交际,儿子或丈夫则在另一边,柏美茹作为柏家唯一的女儿,又是留洋回来的,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今晚一过,你就得多个妹夫。”说话的人姓杨,多叫他杨三少,生得不怎么样,行为举止也吊儿郎当,不过他爸是个能人,在警卫厅很有话语权,连带着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轻易没人给他脸色看。
杨三话锋一转:“听传闻,白二爷跟你关系不错?”
柏易笑道:“不过能说上几句话。”
杨三:“那了不得,白二爷那样的人物,你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上港你就能横着走了。”
柏易喝了口茶水:“二爷事忙,恐怕过几天就得把我忘了。”
杨三不同意:“你可是柏家大少,柏家的招牌还亮着呢,哪儿那么容易忘,要我说,你不如跟我合伙做生意,我爸不准我搞,你爸肯定也不准你搞,我爸想我跟他一起从政,你爸肯定是想让你跟他一样当个文人。”
“世间当爸的都一个样,吃了哪边的甜头,就想孩子也去哪边。”杨三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现在抽烟是件时髦事,以前都是男的抽烟,自从香烟老板看到女人的商机后,烟盒子上的画都变成了穿着旗袍的女人手里夹着长长的细烟,看起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