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
陈侯闭上了眼睛。
恰在此时——
“君上!”一道女子的呼唤声腾空而来,那声音高而锐,随后是小儿稚嫩的喊声,“君父!”
陈侯猛然睁眼,望向左边。
那是一辆堪称破烂的马车,不知经过了何种危机,车身上布满箭矢,架马的甲士身中两箭,车身满是干涸的鲜血。
“夫人!”陈侯恨不能此时策马奔去。
可他不能。
他的将军还在此处和敌方大将对阵,他作为君侯,不能在此时离开。
侯夫人看清了陈侯所在的方向发生了什么,她肩头中了一箭,忍着痛高呼:“陈狩!你胆敢阻拦君上!”
敌军大将陈狩因这一喊朝侯夫人望去。
陈衍抓住机会,手持长戈朝前一松,击中了陈狩的左腰。
他虽然技巧不足,但力气是够的,陈狩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打下了马。
士卒们虽然知道刚刚是自家将军乘人之危,但此时不是讲道义的时候,他们护送君上归国,次乃正义之举,天经地义,反贼带人来拦,将军本就不该与陈狩对战。
于是他们睁着眼睛瞎喊道:“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陈衍也觉得羞耻,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落于马下的陈狩,只问:“你既然输了,就应当遵守承诺,放我们过去。”
“陈衍,你都不觉得羞耻吗?”陈狩完全没有败将的样子,他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说,“你不配与我比!你能当这个大将军,不过是君上昏庸,只因与你的关系好便任用与你!这样的君上,我陈狩不屑效忠!”
陈狩:“我与你不同,我不是食言之辈,既然输了,我便不拦你们。”
陈狩又看向陈侯,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族弟。
“君上,保重!”陈狩抱拳。
陈侯一面念着妻儿,一面又得与陈狩说话:“兄长为何不能摒弃成见,与衍弟共同效力于我?难道陈国不能有两个将军吗?!”
陈狩:“不必多言,我既输了,便不再现于人前。”
话毕,陈狩再次上马,不再看任何人,独自策马而去。
叶舟看得目瞪口呆,他望着陈狩远去的背影,不能理解的问邹鸣:“他这就走了?也没人拦他?国君的堂哥当了反贼的将军,还能顺利离开?”
道理叶舟都懂,仁嘛,加上还是自家人,不放走又能怎么样?
但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陈侯确定陈狩离开后,立刻策马朝马车的方向奔去。
马车停在了半路人,身中几箭的架车甲士已经气绝身亡。
侯夫人带着儿子徒步走在路上,她肩头中了一箭,并没有□□,她强忍着疼痛,直到看到丈夫朝自己奔来,侯夫人低头对儿子喊道:“去,去找你君父。”
太子抬头看着母亲,他摇摇头:“不,我跟着娘。”
侯夫人笑了笑:“乖孩子。”
她的儿子,比起陈侯,反而更像她。
“夫人!”陈侯在半途下了马,靠双腿朝妻儿跑去,他看见了侯夫人肩膀上的剪,双眼顷刻间通红,声声泣血:“夫人!”
侯夫人扑进了丈夫的怀里,但她没有哭,没有抱怨,而是冷静到堪称冷漠地说:“左徒还在宫内,他绝不会开宫门,几名寺人送我出宫,他们在南门留了门,君上从南门进去,必能杀左徒一个措手不及。”
“夫人,你的伤……”陈侯看向侯夫人肩上的箭。
侯夫人咬牙摇头:“没什么,倒是那几个寺人,和这些护送我们出来的甲士……”
“甲士十人……”侯夫人的声音略微哽咽,“君上莫要耽搁时机!”
侯夫人这样,根本没法和他们一起进宫,陈侯只能对侯夫人说:“夫人稍等,我去寻医士来。”
他怕箭头有毒。
并非蛇毒一类的毒药,而是箭头常有铜锈,入了人体,哪怕要不了人命,也要叫人受长久折磨。
陈侯现在能想到的医士只有一个人——周远鹤。
而他印象里,有可能让妻子不受折磨的,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他倒也不忌讳周远鹤是个男人,如今还没有男女大防,虽然有些世家会让子女在出嫁和娶亲前保持贞洁之身,但那是美德,美德之所以是美德,就是因为少见,是常人所没有的。
在这个君权式微的时代,国家虽然贫穷,但民风却很自由。
生过孩子的妇人比未婚少女更受婚恋市场的欢迎,而少女们在婚前谈一段或者几段恋爱,甚至在婚前生个孩子都没什么,正相反,如果少女生下了孩子,孩子的生父又养不起母子俩,那迎娶她的男人还会接受这个孩子。
他们传承的不是血脉,而是姓氏,只要姓氏给了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家族的一份子,就要为家族效力。
并且这样一来,这个并非自己血脉的孩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反而会对家族更忠心。
但也有不愿意接受妻子婚前产子的男人,可这也很好解决,只要把孩子送走就行了。
留在妻子娘家,或是送给别人,都行。
贵族女子的限制更少,她们养得起孩子,也养得起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