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贾政、王夫人、探春、宝玉几个在正厅落座,看看与昔年毫无变化的厅中摆设,又看看门外峥嵘锦绣的花园和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心里很有些感触,不知不觉眼圈便红了。du00.com
贾赦与邢夫人走在当先,甫一跨入门槛便被贾母举起拐杖狠捶了一顿,口里唾骂不止,“好你个不孝子,自个儿跑去江南享福,倒把老母扔在京中不管,你也不怕遭天谴!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丧了天良了……”
贾赦见她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丝毫未见昔年红光满面的健康之态,很不敢反抗,只抱住脑袋硬捱。邢夫人上前拦了两下,反成了老太太最主要的泄愤目标,拐杖如雨点般落下。
赵姨娘紧跟而来,不阴不阳的笑道,“哟,老太太好大的威风,不是说病得下不来床了么?果然是讹我的!”
“你,你怎在这儿?”贾母几个俱是一惊。探春赶紧用袖子捂住脸,不敢与她相见。
都道恶人还有恶人磨,别看贾母在贾赦这里威风凛凛,到赵姨娘跟前就哑了。她也不是未曾闹过,当年贾环刚走便打上门,硬说赵姨娘那几个铺子是偷了贾府中馈才开起来的,要她把银子吐出来。赵姨娘二话不说,穿上斗篷便要拉她见官,把这事掰扯清楚,又给她看了那些铺面的契书,却是落得五王爷、证圣帝等人的私印。找她晦气,与找五王爷跟皇上的晦气无异,告她偷窃,与告五王爷跟皇上偷窃无异。
贾母吓得胆儿都裂了,赶紧带着王夫人几个灰溜溜的走人,硬捱了些日子又找上门,哭求赵姨娘接他们入府居住,倘若不应便吊死在她府门口。
赵姨娘冷笑,当即使人在门梁上栓了一根麻绳,拽她上前投缳。贾母哪里肯干,再次灰溜溜的走了。
闹了好几回,回回吃了大亏,贾母终于消停了,只不时让探春上门讨点小钱勉强度日。
这次找贾赦,却是打着同样讹诈的念头,却没料还未开场,又碰见赵姨娘这煞星!
“这是贾府,我姓贾,怎就不能来了?”贾环施施然走入正厅,道,“我与二房恩断义绝,却未与大房恩断义绝,只要荣国府做主的还是大伯,就依然是我本家。”
贾赦听了这话,被老娘打弯的腰立时抖擞了,底气十足的问,“母亲,你直说吧,闹这一场意欲何为?”
贾母几个怕贾环怕得要死,却也过够了苦日子,强撑气势道,“我要分家。把账本、地契、库房钥匙全都拿出来一一清点筹算,再请几位族老做中人主持你们分家,你六,老二四。”
贾赦被气笑了,道,“老二不但败光了他自己的家产,也把荣国府的基业耗的七七八八,还得罪了全族。他凭什么还能分走本该属于我的家产?母亲又凭什么认为族老愿意给他做这个中人?母亲信不信,我倘若敲响祠钟召集族人,说要把老二除族,大家没有不同意的?母亲,你莫逼我!”
贾母也惨笑起来,道,“老大,你也莫逼我。你若是不同意,信不信我立时碰死在门外的石狮子上,让你一辈子扛一个不孝不悌的罪名,让贾琏一辈子翻不过身来!”
赵姨娘用帕子捂嘴,假笑道,“老太太,赶紧的去碰!若是走不动道,我使两个婆子扶你!”话落冲宋嬷嬷挥手。
贾母这次不挣扎了,果真随着两个婆子走到门外,使劲儿往石狮子上碰。为了贾政和宝玉的将来,她这条老命算是豁出去了。
宝玉还懵懂无知,用怯弱的目光打量座上众人,又偷觑贾兰,被他狠啐一口后眼圈慢慢红了。贾政与王夫人却是晓得贾母此番心存死志,不但没拦阻,反期待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看向贾赦与赵姨娘的目光中饱含毒液。
贾环见了他二人情状,心中微微一动,又听门外一阵惊叫,却是两个婆子抬着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的贾母进来。所幸赵姨娘遣她两个跟着,关键时刻拉了一把,否则真让贾母碰死在门口,贾赦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有贾琏前程尽毁。
为了贾政和宝玉过得好,贾母可以拉所有人垫背。该怎样偏心、自私、凉薄,才能做到此等地步?
贾赦心里凉飕飕的,恨不能贾母真个碰死,一了白了;又怕她果然碰死,害了全家,纠结苦痛之下脸庞都扭曲了。
贾母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催促,“分家,快分家,你六,政儿四!”
“不行!五五!”王夫人忽然跳出来说话,还拦住欲出去寻大夫的贾琏。
贾宝玉完全吓呆了,木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探春忙扑到贾母身边,用帕子捂住她不停流血的额头。贾政以手掩面作沉痛状,俨然是想躲在贾母和王夫人背后坐享其成。
贾琏绕了几圈依然被王夫人拦住,只得冲门外的小厮挥袖,命他去请大夫,咬牙启齿道,“五五?你做梦呢!不如把爵位也让给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贾环忽然发话了,“行,便把爵位给他们吧,这荣国府也不要了,我另外给你们寻住处。”他转脸朝贾赦看去,一字一句慎重问道,“你敢是不敢?信不信我?舍不舍得?”
敢不敢?信不信?舍不舍?一连三问把贾赦难住了。可对上少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