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像雕塑般,在廊下天光照耀中,久久看着彼此,直到远方的杀戮声越来越近,“破城了——”的呼喊传到宫外。
“王陛下,”姜恒走进庭院,说,“时候到了。”
太子灵放开赵炯的手,说:“那么,我先走了。”
赵炯点了点头,太子灵没有再回头,跟随姜恒离开宫殿。
之后,姜恒迈出庭院时,听见一声轻响,那是匕首刺穿血肉的声音,是铁刃裂开骨骼的声音,这声音,他听见了无数次。在他们的背后,赵炯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郑宫之中已是一片混乱,宫外正门前尸横就地,汁琮的军队不断进入国都,却在各街上遭受了预先埋伏的兵员的阻截。
“王陛下!”大臣们恐慌前来,喊道,“快走!快离开这儿!雍军入城了!”
太子灵却充耳不闻,褪去王服的他,只穿一身麻布袍,腰畔甚至没有佩剑,自若看着他的国家、他的臣民们。
远方,济州燃起大火,雍军正在这火海中开出的一条通路内不断逼近。
“开始罢。”姜恒低声说。
太子灵没有说话,转身前往宗庙前,拾级而上。耿曙满脸是血,一身铠甲前来,在宗庙前与他们会合。
界圭也来了,四人登上台阶,进入郑国的宗庙。
太子灵今日沐浴焚香过,身上血迹不染,面朝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次点上灯。
“三位,陪我喝杯酒罢。”太子灵又斟了酒,分给三人。
界圭看了姜恒一眼,姜恒示意喝就是了,于是三人各自喝了。
耿曙鏖战脱力,手还有点发抖,朝姜恒点了点头,姜恒知道他需要休息,稍后姜恒将躺在血泊里,让耿曙抱在怀中,一旁则是太子灵的人头。
只待汁琮接近,耿曙便将发起决胜一击。
姜恒暂时让他坐在郑国的护国神兽,青龙像一侧。
“我去房顶埋伏。”界圭答道。
姜恒陪伴在太子灵身边,太子灵道:“说也奇怪,姜恒,与你相识的第一天,我就有这个念头。”
“什么念头?”姜恒想起的,却是曾经在洛阳时,陪伴姬珣与赵竭赴死的那天。
“这一生,走到最后,”太子灵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说不定会是你。如今我的预感,竟是成为了现实。”
“你还没死呢。”耿曙说。
太子灵一笑,和衣跪坐在塑像前,宗庙下传来呼喊之声。
“姜恒,”太子灵又朝姜恒说,“你想知道天下未来的气数么?”
姜恒答道:“你要卜卦?”
太子灵拿起一旁装满了竹签的签筒,说道:“身为国君,就让我为神州的气运,卜一卦罢,也不知道准不准。”
耿曙仍在雕塑后调息,姜恒抽出匕首,说:“卜罢,我也很想知道。”
但就在此刻,忽然间姜恒感觉到了一阵麻意,从舌头到手臂,再飞快地蔓延到了全身。
我不能动了……姜恒甚至无法开口,第一个念头是:那杯酒。
太子灵转头,朝姜恒笑了笑。
济州城大火开始蔓延,那火焰沿着城东、城南飞卷。汁琮五万铁骑散入城内,杀出了一条血路,秋日枫叶如血,正街上据守的敌军,很快就被他荡平了。
“报——”信报奔马前来,“王宫前道路已清出,曾将军夺取了宫城!”
“汁绫!”汁琮朝不远处喊道。
汁绫率军前来,汁琮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城西已经控制住了!”汁绫喊道,“但火势太大,不少将士被困在火海里!正在想办法出来!别再杀了!王兄!”
汁琮冷笑一声,曾宇赶来,喊道:“王陛下!大臣都在宫内!”
汁琮道:“赵灵呢?”
曾宇说:“他往宗庙逃了!御林军还有八百人,守在宗庙前!”
“曾宇去帮公主灭火!”汁琮说,“我还有话,得好好与赵灵聊聊!”
汁琮调遣三千兵马,朝着火海中清出的最后道路,向郑国高建于山上的宗庙而去,两侧的烈焰与浓烟仿佛一场盛大的举国之祭。
“车轮斩,”汁琮最后朝曾宇吩咐道,“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曾宇吁了口气,勉强点头,吩咐将士去准备车轮,接下来,郑国将迎来真正的亡国灭种——所有高过车轮的成年男子,都将被斩首。
宗庙前集结了最后的八百御林军,汁琮只用了一轮冲锋外加箭雨,便令这八百人尸横就地,鲜血沿着台阶淌下,雍军纷纷抢上台阶,登往宗庙。
汁琮尚不下马,策马沿着台阶而上,到得宗庙外广场上的八个巨鼎面前,才翻身下来,信手一弹天子分发的青铜鼎,又望向宗庙高处悬挂的大钟。
“把鼎运回安阳。”汁琮吩咐道,“赵灵呢?”
“在里头!”亲卫喊道。
雍军包围了宗庙四周的要地,手持强弩,一瞬间涌入庙宇正堂,散开,以强弩指向中央。
“果然都在这儿呢。”汁琮身着铠甲,全身上下乃是精钢打造的王胄,但闻铠甲声响,信步走进郑国宗庙。
“哗啦、哗啦”声响,太子灵正摇动着手里的签筒。
姜恒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