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校长的表情波澜不惊,既没有怒色培养的心血白费,也没有惋惜幼稚年轻,而是淡淡的问:“这些天密集的开会,让你觉得耽误了不少工夫?”
换个人可能会有点紧张发抖了。
钱多多没有追求过权力,也没有希冀从中得到什么,所以他反而淡定,比特么面对汤云裳还淡定:“学创中心的工作,有各位同学同事按照安排在井井有条的展开,我也没在私人公司上面花费多少心血时间,但作为学生的身份几乎就被挤占掉了,也许建筑设计专业学生的身份,在这个时候相比不算多重要,但起码我觉得比我坐在这里开会更有意义,每天这样耗费我的时间能做多少事了。”
这话甚至有点大逆不道,可能也就是坐在自己的车上,如果这个空间里面还有秘书和校长的司机,钱多多都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袁媛频频看后视镜,哪怕看不到坐在自己后面的领导表情,她也想看着钱多多的脸,着急!
姚校长开口是缓缓的:“正史里面有个宋朝的故事,宋仁宗有天夜里突然想吃烧羊,宋朝的烧羊就是烤羊了,饿得睡不着,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叫,第二天才给亲近的大臣说了这件事,臣子就问为什么不降旨安排呀,不就是一只羊嘛,对吧,我们这么大个国家,给皇帝安排一只羊算什么?也不至于奢侈浪费到国家就崩溃了吧,但宋仁宗说,怕是吃了这一回,以后每晚御厨都得杀只羊备着,免得再手忙脚乱的现忙活,这忍不了一晚饿,就得开无穷杀戒,这个故事虽然有点美化宋仁宗这个仁字,但也说清楚了上行下效的关系。”
钱多多在竭尽全力的思考这个故事和自己不喜欢的开会有什么关系。
姚校长还是讲故事:“清朝呢,有个边疆的藩王到京城见康熙皇帝,结果发现皇帝请他吃的菜肴并不怎么稀奇,他以为皇上天子都是飞禽走兽,什么珍稀吃什么呢,康熙却告诉他,如果他喜欢吃什么稀罕玩意儿,飞的跑的恐怕得给杀没了,地里树上种的,不能保证一年四季随时都备着,恐怕会有人头落地,所以还是吃点寻常的,这事儿就没这么复杂。”
钱多多慢慢摸到脉络:“您是说上面说一,下面会变本加厉?”
姚校长笑了点:“有可能变本加厉,也有可能敷衍应付,甚至阴奉阳违的对抗,这都取决于各部分对待要求的利益诉求。”
钱多多在思索,这是自己的父母不会给予自己的教导,赵晓雅的引导方式也不同,但他知道这种学习教诲非常难得。
姚校长看着自己的学生:“我们之所以要开会,不是因为闲得慌,根本的意义在于统一大家的思想,只不过很多会议确实走形式跑偏了而已。”
可能很久没有直接教导过学生的校长,甚至用手比划了个三角形:“通过开会,把相关领头的人聚集起来统一思想,再由他们回到各校各地区各部门去向其他人传播,层层传递下去,这就像个金字塔一样高效、简洁、可控,完美的会议应该是这样,哪怕实际运行效率不会有这么高,但这已经是在现有局面下,能够做出来最有效的模式,哪怕很多人出于本能的反感,低估了一个会议在统一人们思想上的重大作用,这是我们这样一个巨大国家,能够攥成拳头的核心方式,比西方充满争论的议会,已经高效很多了,这才是我们能够以极短的时间追赶发达国家的根本所在。”
在建筑设计中,钱多多已经体验过完美的设计,在付诸实施的时候总会因为预算和技术折中妥协,这时候能慢慢理解到:“也就是要相对的高效?”
姚校长嗯:“没有完美的体制,西方的人文精神,是建立在他们现在的经济优势和舆论优势之上的,吹嘘他们体制优越的基础,是因为他们的国民过得更优渥,意识形态更自由,可实际上他们的优势大半都是通过殖民掠夺和工业化迅速暴富而留下的遗产,被我们高速追赶就说明他们的遗产在歌舞升平中消耗,到底谁更优秀,时间会说明一切,而我们需要重视的是选择正确的道路,明白了吗?正确的方向,正确的榜样,正确的抉择,这对我们才是至关重要的,我们这个国家大范围的争论会是什么样的鸡飞狗跳,历史早就证明了,如果一切都取决于每个会议的正确性,只要保证了正确性,那么效率就一定相对高效。”
领导的手还比划了那个三角形。
钱多多总算是有点明白了:“我就是那个正确的榜样?”
姚校长笑笑:“你做了十分的榜样,传达到下面哪怕有一分两分,汇集起来也是远超你的总量,这比相互扯皮拉后腿的民主更为高效,因为我们是统一的思想,才能够将更多的人凝聚在一起,通过组织的作用,让个人的力量得到倍数放大,这就是思想和组织的力量,这也是体制的力量,领导,应该站在这样的高度看待问题,如果仅仅把目光陷入个人追求,单打独斗,那才是买椟还珠,至于贪图享受、迷失自己的方向,基本不在我们看待的范畴了,迟早被淘汰。”
所谓高度,就是赵晓雅曾经反复给初恋男友推崇的境界,那时候钱多多觉得还有点遥远,现在却被姚校长深入浅出的解释出来。
他真正的开始思考了。
姚校长很满意,靠在椅背上有点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