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冬夜,周遭寂静,只有他的声音清晰温柔,“拉着我的手。”
温茶用透明的手指握住他的掌心,听他在耳边轻声说:“闭上眼睛,我们一起往下跳。”
温茶乖乖的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在自己眉心亲了一口后,露出了一丝微笑,和他一起跳了下去。
空气里忽然响起扇动翅膀的声音,温茶睁开眼,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身穿莹白色长袍的男子拥抱着她,眉眼指尖却化作一只只飞舞萤火虫,散落在满天风雪里。
萤火之光恍若烟花,乍然点亮她的眼睛。
“非夜!”她不敢置信的抱住他,却抱住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
男子的身体、衣服,都化作了蓝色的萤火,消散在她的世界里。
“不要!”温茶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却抓住了冷冷的空气。
无数只萤火虫围绕着她翩翩飞舞,像雪夜里燃起的灯火,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原谅我,”空气里响起男人淡淡的声音,“这一次,我要先离开你,你知道的,这是你欠我的。”
温茶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掉下来,“你这算什么,你是要报复我吗?你这个混蛋!”
可是她再也听不到回音了。
那个能活一千年的鲛族,已经化作了萤火,永远的消失了。
他给了她一夜的奇迹,让她在最美丽的时候,此后,再也忘不掉他。
传说,萤火虫是由腐草变成的。
在季夏三月时,自草根处落入人间,只有短短十几日的寿命,当它们挥动着翅膀临月而舞时,不是为了照亮人间,而是在向心上人告白,想让最爱的人的找到自己。
当那个人找到自己时,他们只有一夜的美好,萤火也会在清晨化作虚无。
萤火虫的爱是冰冷的,它们决绝而短暂,一生只有一次,可死亡却从未远离过他们。
就像是这场冬夜的盛世流光,盛放在与盛夏相反的雪夜,也会在即将到来的清晨荡然无存。
这就是萤火虫的美,也是它的毒。
“坊主是鲛族,但他却是个毒人,毒人是什么你知道么?”
一道白色的身影落在温茶身边,看着漫天萤火,轻声说:“毒人的身体里全都是虫子,就连衣服头发也不能避免,是虫子给了他生命。”
当那些虫子消失的时候,就是他死亡的时候。
所以他才会说,当她不再喜欢锦藜,他就不再喜欢这些萤火虫。
从那刻起,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要比她先死,还要死在最美丽的时候。
“坊主是鲛族和蛊族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他的存在本就是不合理的,因而他一出生,便先天不足,为了让他活着,他的母亲把他炼成了毒人,靠蛊虫延续他的生命。”
“但这种延续非常脆弱,不仅不能让他变作鲛族,还让他无法拥有伴侣,一旦拥有伴侣,他就会化作鲛族,鲛族的体质会破坏他身体里的平衡,等到身体里的蛊虫失衡,他就会死去。”
“就像现在这样。”灵云看着围绕在温茶身边萤火虫,眼神有些恍惚。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坊主还可以多活许多年,但他却要用这种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温茶伸手接住几只萤火虫,面色有些阴郁。
“他这是在报复我。”
灵云轻笑一声,“他一向锱铢必较,你既然让他喜欢上了你,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不管是生也好,还是死也好,他都没有辜负你。”
没有辜负就怪了,这明显就是在打击报复。
灵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没过一会儿,便化作一道白雾消失不见。
温茶坐在屋顶,看了一夜的萤火虫。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眉眼,又穿过她的身体,落在了屋顶上。
她明明是灵体,却觉得浑身发冷。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人为她打伞,温温柔柔的抱着她了。
她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难过的。
她在心里把非夜骂了几百遍,最后死尸一样躺在了屋顶上。
系统问她要不要回现实世界。
她拒绝了。
她要看完这整场萤火,直到它们都燃尽光芒。
这是独属于她的。
第二天清晨,大雪初霁,几个扫雪的宫人发现了院子里燃烧过后的灰烬,那些灰烟厚厚的铺了一层,掩盖住了纯白色的雪,萧瑟又黯淡。
宫人们有些奇怪,其中一个道:“听昨天起夜的宫女说,昨晚这院子有些蹊跷,屋里到处冒蓝光,像是在闹鬼。”
“啊?”其余几个宫人吓得瑟瑟发抖,“不会是女王回门吧?”
“不可能。”为首的宫人摇摇头,“这还不是头七呢。”
“那这是——”
“别想了,快扫雪吧,这院子以后少来就是。”
扫帚一过,雪色掩盖住了灰烬,谁也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场只许一人的萤火,也终于消散于世间。
谁也不知道,有个鲛族爱上过阴灵,他为她死在了旧夜,那一场鹅毛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