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说了,沈长盛如今就是做慈父的。
他对几个孩子的要求也特别简单,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绝不强硬插手他们的生活。
所以,哪怕沈宝儿这么大胆的说法,要是放在别家,早就引起轩然大波,到了沈长盛这里,也不过是“哦”了一声,点点头:“那行,爹等你挑个自己喜欢的带回来。”
干脆利落到差点让人不敢相信。
沈宝儿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元元道:“父亲,我也觉得,宝儿的婚事可以先缓缓再说。”
沈长盛看向她。
顾元元解释道:“不论父亲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我们几个都才刚到京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而在京城其他人眼里,我们只是刚被父亲您从乡下接回来的,见识浅薄,行为粗鄙的泥腿子。”
“如果这种时候,有人冒冒然凑上来,表示愿意和宝儿结亲,父亲您会怎么想?”
“您觉得,对方是真的看中宝儿自己,还是看中将军府的权势?”
“您敢相信对方吗?”
确实不敢相信啊!
但是这不重要。
沈长盛十分霸气的说:“将军府摆在这里,只要我一天不死,我敢京城谁敢欺负我闺女?”
这么简单粗暴的说法,真是直男到底了,就连沈正凌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老子一眼,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沈长盛当然没错过沈正凌眼里嫌弃之色,他直接问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正凌一点也不给他当大将军的老子面子,直接说道:“当然不对。”
“如果光靠权势,就能保证家里出嫁的姑娘不受欺负,京城里这么多高门贵女,哪个家势不好?”
沈长盛:“……”竟无言以对。
沈正则:“我也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
沈长盛脸上挂不住,绷着脸问:“……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把书读好来得实在。”
沈正则:“我怎么不知道?爹你别小看人。”
沈长盛被他较真的模样逗笑了,好脾气问道:“好好好,不小看你。”
“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沈正则一本正经道:“戏文里都说,千年的媳妇熬成婆。”
“京城里这么多千金小姐嫁人,要是日子过得好,怎么会用熬这个字啊?”
“可见,家势再好也没用。”
“再说,还有公主嫁了人日子都不好过的,何况我们家才只是将军府而已。”
“要是姐姐嫁到不好的人家,人家该欺负不是照样欺负吗?”
这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啊。
再想想敏慧公主如今嫁到将军府,日子虽然不难过,但也未见得多好过。
沈长盛自己,从成亲之前开始,态度就表现得很明白,就是合伙过日子,公主的后台还是皇帝呢,也没让他改变主意。
沈长盛倒没有说不过儿子恼羞成怒,反而干脆承认:“好吧,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顾元元道:“父亲志在疆场,不屑于了解内宅的勾心斗角,不清楚情况也是正常。”
“姑娘家嫁了人,总不如在家中自由如意。”
“而高门大宅里,有的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的蹉磨人的手段,当媳妇的若是软弱一点,便是被蹉磨死了,外人都不知道,若是对方再伪善一些,指不定还成了当媳妇的不孝。”
“不说其他,就说遇见恶婆婆,都不用其他手段,让媳妇立规矩天经地义。”
“可立规矩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固定的标准,好不好全凭婆婆一张嘴。”
“侍候婆婆吃饭,给婆婆挟一筷子菜意思意思,也是立规矩,在饭桌边上从头侍候到尾,站足了时间也是侍候。”
“晨昏定醒要做足,只消把请安时间往前提,往后推,当媳妇的,就只能站在门外恭敬等着。”
“生病侍疾这种,更好拿来做文章。”
“但凡当婆婆的不高兴了,今个儿头疼,明个儿腿疼,做媳妇的就得乖乖去侍疾,端茶倒水,捏肩锤腿……”
“只要当婆婆的想,就一定可以找出蹉磨儿媳妇的办法。”
“有礼法的压制,在后宅中,婆婆的身份天生占据制高点,对当儿媳妇的,那就是降维打击。”
“只要在人前随便编排一两句,就能给儿媳妇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让人百口莫辩。”
“娘家再有权势,遇到这种情况,就算管得了一次两次,也管不了十次八次。”
“难道还能说婆婆对媳妇立规矩立错了?”
“所以女人嫁人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除了有得力的娘家,有父兄权势可以倚仗,也还要靠自己能立起来。”
顾元元说到这里,话峰一转,对沈长盛道:“所以,我想请父亲给宝儿请个教养嬷嬷回府。”
沈长盛还沉浸在顾元元所说的可怕宅斗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请嬷嬷的含义,反而说道:“我觉得你把宝儿教得很好,请个嬷嬷回来,指不定还教不到你这么好。”
“多谢父亲夸奖。”这夸赞的话,真诚得让顾元元差点老脸一红,坚持道:“不过,教养嬷嬷还是要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