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临哭得声嘶力竭,“大将军……夫人……小人恨不得替将军都受了!死了也好!”
公子将他们安慰了几句,让他们去疗伤,而后,看向我。
“你以为如何?”他问。
我说:“张临虽给赵王做过眼线,但我后来查清,他确实是被赵王威胁了家人,且也不曾真出卖过王霄。王霄既逢初一十五便要到墓地去祭拜,这便不算得秘密,歹徒只消在路上设伏便是,不必等人带路。”
公子颔首。
不久,龚远领着人匆匆来到。
“末将领人往歹徒逃窜之处追踪,未得踪迹。”他懊恼不已,道,“大将军,容末将再往远处搜捕搜捕,他们就算上天入地,末将也定要将他们揪出来!”
公子问:“如何揪?他们蒙面而来,见援兵赶到便一哄而散,未曾留下线索,你如何追寻?”
龚远一时答不上来。
“子途,”公子又问,“依你所见,是何人刺杀王将军?”
龚远冷哼:“除了那些赵王余孽,还能有谁。”
这话乃是有些道理。
自从秦王入雒阳以来,北军仍恪守职责,作为王师,守卫着京畿。
作为对北军的回报和安抚,秦王将廷尉之职交与北军,由龚远暂领廷尉之职,主理平反和缉拿赵王等诸侯余党之事。秦王这边,则派了两名幕僚监督,凡遇案情,会同审理。龚远虽一介武夫,做事却是尽心尽责,有秦王的监督在,也大约能做到公正不阿。
不过我一向对此颇有微词。
秦王让北军来暂代廷尉,自是看中了北军的人了解赵王党羽,且苦大仇深,可在极短的时日内将乱党肃清。但另一层,北军并非廷尉,名不正言不顺,其实无异于帮秦王做了脏事。
在我多次劝谏之后,秦王终于重新任命了廷尉,并将龚远任用为左卫将军,让北军众人回营。但纵然如此,因得赵王先前的势力在京畿中盘根错节,其中不乏高门,北军为了清查余党,得罪了不少人。
我一直担心这些人会设计报复龚远或者北军的将士,不料,竟是落在了王霄的身上。
“我知晓了,”公子对龚远道,“你且追查,又消息便告知我。”
龚远得了令,匆匆离开。
我看着公子,道:“你不信这是赵王余党所为?”
公子看着龚远的背影,神色清冷。
王霄重伤,公子和我皆是牵挂,□□那边的事且放下,只留在王霄府中。
太医们还在内室里守着,我和公子坐在外室。
仆人送了茶进来,我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瞥了瞥王霄那边,心中感叹。
昨夜何等良辰美景,我原想着今日可与公子留在宅中腻歪腻歪,好好过一过美梦般的日子,不料惊雷一个接一个,将美梦都打成了泡影……
“霓生,”公子忽而道,“济北王之事,你怎么想?”
我说:“此事我仍觉得蹊跷。济北王明明可顺势和谈,却出尔反尔,其中必有内情。”
公子颔首。
“还有大长公主。”我说,“她此去,也不知稳妥与否。”
“自是稳妥。”公子道,“母亲从不立危墙之下。”
我以为他心中正担心着大长公主的安危,闻得此言,不由愣住。
“霓生,”公子道,“无论你在明光道谈得如何,就算济北王不愿意,兖州诸侯也一定会向朝廷归降。依你看来,到时中原各家势力如何?”
我想了想,道:“秦王吞了赵王等诸侯的兵力,当下有二十余万,乃是最大。其余诸侯,豫州十万,兖州十余万,加起来,凭人数称得上旗鼓相当。不过秦王若纳降,必然会似对赵王的兵马一般,将兖州兵马也收编。”
公子摇头:“谈何容易。赵王等诸侯被秦王打败,秦王收编兵马乃理所当然。然那十余万之众,并非说吞就吞,据我所知,秦王挑选精锐强壮之辈收入麾下,只有四万余众,其他仍另编作一部兵马,驻扎城外。”
我颔首:“正是。”
公子道:“相较之下,兖州兵马则更是麻烦。济北王等人并非战败,就算愿意交割兵马,他们威信仍存,归降之后若再起反意,乃不堪设想。”
我看着他,道:“你的意思……”
公子道:“你与我说过,秦王要彻底平定天下,必要先与诸侯争一个高下。只怕这日子不会来得太晚。”
“你欲如何?”我的心提起,问道。
公子道:“如你所言,秦王与诸侯一旦反目,若论人数,可谓势均力敌。这般时候,北军则尤为重要。无论秦王还是诸侯,必极力争取,无论为哪边所用,皆可定乾坤。”
我倏而明白过来,将声音再压低:“你是说,王霄遇刺之事,与此有关?”
公子颔首。
“霓生,”他停了停,神色歉疚而郑重,“当下之势,只怕我无法抽身离开,北军群龙无首,我不可弃他们不顾。”
我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敞亮。
如从前约定时所言,我们本是不同路上的人,虽然强行走到了一起,却仍各自背负着身后之事。当下于我而言,是曹叔,于他而言,则是他的大义。
这甚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