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去年岁末,明光道的人将云氏田庄中的佃户都迁去了蜀地;且明光道进攻临淮国之时,你和元初就在钟离县城之中,由明光道的人守卫宅院。”
我:“……”
他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可见连明光道之中也有秦王的奸细渗入。
“殿下果然消息灵通。”我冷笑。
“也不算灵通。”秦王神色不改,“否则也不会连你在扬州何处也找不到。”
我不与他纠缠这些,道:“殿下既提起了明光道,不知有何计议。”
“明光道虽乌合之众,但可在数年之内成事,自有高人。”秦王道,“若可招安,乃大善。”
我说:“明光道可是要拥立前朝真龙,与朝廷势不两立,殿下打算如何招安?”
“这便要看你的了。”秦王道。
我的心不由吊起。
我和曹叔曹麟在一起的时候,并未刻意避讳,好些人都知道曹叔和曹麟之间似亲人一般,秦王若埋伏了细作,打探不难。而更往深的,则是我和曹麟的身世秘密……
想到这一层,我忽而看向秦王。
他也盯着我,目光深邃。
心倏而安下。此事,只有我、曹叔、黄遨以及公子知道,曹麟都未必明白。秦王就算打听得再细,也无从知道。他引起这话头,乃是为了试探。
“殿下莫误会了,”我面不改色,“我虽与明光道有些交情,但不过是因为联手铲除临淮王之故。若要我三言两语将明光道劝降,殿下莫不是想得太多。”
果然,秦王道:“是么?据孤所知,那明光道的头领曹贤,以及他们奉为教尊的曹麟,你一个称曹叔,一个称阿麟。寻常交道,只怕不至于如此。”
我笑了笑,道:“殿下,我是什么人,殿下又不是不知,天生亲善四邻,讨人喜欢。当时元初在临淮王手上,我要救他,只能求助明光道,不与这二人相处得热络些,我如何救人?那曹贤见到了我,说我长得与他失散多年的侄女一般,非要让我叫他一声叔;那曹麟也是,说我着实亲切,绝不肯让我叫他公子,只让我称他小名。这般盛情,我如何拒绝?殿下切不可听风就是雨,混淆了是非。”
秦王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看着我,唇角始终微微翘着。
“既如此,对于这明光道之事,你以为当如何处置?”他问。
我说:“殿下方才说的其实也甚是在理,我既与明光道打过交道,自认在那边还有几分薄面。殿下既然想招安,我便去兖州一趟,向曹氏二人明以道理晓以大义,劝他们归服。”
秦王笑了起来。
声音低低的,似牵扯到了内里,片刻,转头咳了两声。
旁边的侍从正要给他拍背,他抬手止住。
“此事日后再说。”他转向我,淡淡道,“你现下便去收拾行囊,随孤回居庸。”
秦王做事说一不二,用过些膳食之后,一众人马已经收拾齐备,在宫前等候。
我瞅着后面也有马车,正要过去坐,秦王将我叫住。
“你与孤同乘。”他说。
我说:“那如何使得,殿下若路上要吃喝如厕,我又不会伺候人……”
“要孤动手绑你么?”他冷冷打断道。
我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撇撇嘴角,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马车上去。
马车辚辚走起,离开了离宫,往居庸而去。
为防秦王着凉,这马车的窗都被封了起来,我想看外面的风景也不得门路。
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了一会,没多久,我只得看向秦王。
他也看着我。
他坐得比我舒服多了,身后靠着硕大的隐枕,身上披着厚裘袍,裘皮捂手里,还有一个铜暖炉。
“殿下就这般离开,不必知会燕王?”我说。
秦王道:“燕王将这离宫交与孤,便是随孤去留,知会做甚?”
我说:“燕王可知晓殿下得病之事?”
“不知。”
我点头。也对,宗室最不缺花花肠子,我若是燕王,要知道秦王快不行了,没有些小算盘是不可能的。
“为何问起燕王?”秦王道。
“不为何,”我说,“不过住了这么些日子,觉得燕王甚是大方。”
“怎讲?”
“我住那偏殿里,什么都有,光是崭新衣物便占了一排衣柜。”我感叹,“燕王连殿下的姬妾用物都想好了,还不大方?”
“云霓生,”秦王忽而似有些不耐烦,“你无事可做么?整天想这些。”
我坦然承认:“正是。”
他不理我,却转头从旁边拿起一本书。
“既然无事可做,便念书好了。”他将书丢到我手上,继续靠在隐枕上闭目养神,“从第一页起,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