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蓦地被吓了一跳,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把手抽回来。
“你……”他又咳了两声,声音低哑,“你来了。”
我应了声,道:“殿下觉得如何?”
“不如何……”他神色倒是平静,语速稍慢,似在努力地把话讲清楚,“不过有些晕罢了。”
说着,他示意要起身,侍从连忙将他扶起,给他披上一件裘袍,又将隐枕垫在他的身后。
当真不如何,就不会那般大费周章千里迢迢将我撵来辽东。
我说:“大王正在发烧,故而眩晕。不宜起身,当多睡才是。”
“从昨夜里便一直睡……”秦王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又咳了两声,沙着嗓子道,“再睡下去,孤与死人何异……”
要死了还装觉悟高深。我心里嗤一声。
“孤这病……你看过了?”他接着问道。
“如何?”
我说:“殿下本因风寒体弱,故这疫病也来得甚凶猛。”
“可治么?”
我说:“我不敢断言,不过殿下若每日按时歇息服药,想来……”
“八日前……圣上在扬州临朝……”秦王打断我的话,“此事很快便会传遍天下。”
他会知道这些,自是有人在扬州给他飞鸽传书,我一点也不奇怪。
“恭喜殿下升任大司马大将军。”我说。
秦王却似对这个毫不在意,接着道:“最晚一个月之后,孤便要南征……在那之前,你务必将孤治好。”
我:“……”
“殿下可当真拿我当神医。”我冷笑。
“你不是能为人挡灾么?”秦王道,“……又能治病又能挡灾……神医也不及你。”
都要死了还这么有精神挖苦我。
我反唇相讥:“殿下莫忘了,我挡灾乃是要凭八字,命数相合才可挡灾。否则万一相克,殿下堂堂一代英主,岂非可惜。”
秦王瞥了瞥我:“是么,以孤所见,你这命数与孤合得很……否则孤怎会得了个大司马大将军。”
我才不信他真的算过,对于我那些怪力乱神的传闻,他从来不信。
“那可难说。”我说,“若我就是治不好呢?”
我以为他会拿那三张帛书,或者我和公子日后的安稳日子来威胁我。不料,他看着我,没有急于回答,苍白如纸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孤在辽东备下了一处大墓,主室棺椁可容两人。”他闷咳两声,缓缓道,“……若治不好,你就陪孤躺进去。”
我一愣。
啧啧。
这威胁倒是新鲜。
这是接生要包生儿子,治病要包百病消。
怪不得他把扬州让得那般大方,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不过我当然知道他也就只能说说狠话,斗嘴我是从不会示弱的。正当我想开口顶回去,秦王突然咳嗽起来,侧向一边捂着嘴,声音闷钝,身体蜷了起来。
侍从忙上前扶着他,给他拍背。
“殿下如今虚弱,万不可说这么多话。”他劝道。
秦王咳了好一会,苍白的脸上反而泛起些微血色,目带水光,竟是我见犹怜。平复下来之后,他喝一点水,重新靠在隐枕上,抬抬手,让侍从退下。
片刻,他又看向我。
我识趣地闭嘴。
内室里只剩下了我和他,安静得只剩下秦王微喘的呼吸。
莫名的,我有些坐不住。
“我去看看那药熬得如何了。”说罢,我站起身来,也不等他应允,自往外走去。
秦王喜欢张扬,每次去雒阳或者需要出现在百姓面前的时候,他总是大张旗鼓,仪仗浩浩荡荡,仿佛生怕有谁看不到。
不过那都是用来唬人的,真正有事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潜行捕猎的猫,神不知鬼不觉。便如上回在雒阳救皇帝和太后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和公子面前,如同鬼魅。
此番,与上回一样低调收敛。
秦王的侍从,包括裴焕、冯旦、卫士和两个随身服侍之人,总共不过三十多人,在偌大的宫室中撒开,可谓寥寥无几。
裴焕负责宫外防务,宫内总管所有事情的,是冯旦。
他自从看到我,便似看到了救星似的,对我有求必应,还拉着我大吐苦水。
“殿下为人,姊姊也知晓,要强得很。”他说,“此处毕竟远离居庸,谢长史本想将王府中的内侍都派来,再加派千人精锐护送,将这离宫方圆十里都驻守起来。可大王说人越多行动越是不便,会生出无谓的拖延。且这般大动静,必引人注目,反而容易声张出去。最后商议之下,他执意就带这么些人,谢长史也无法,只好听他的。”
我说:“他这般想也不无道理。既是赶着治病,自当轻便为上,顾虑太多反倒误事。”
冯旦叹口气:“我也知晓此理,只是大王只让我一个近侍跟来,实在教我惶恐。自从上路,我每日战战兢兢,吃不下睡不着。大王若是在我服侍之时有个三长两短,我岂非成了天下的罪人,无颜回居庸,唯有以死谢罪。”
我想,秦王的笼络手段果真不错,无论是裴焕还是冯旦,这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