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叔之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说罢,我拉着他的袖子,“我只知当年祖父将你救起之事,也知晓你后来收养了曹麟,前面的因由,祖父从未提过,如今也只有你可告诉我。”
曹叔目光深远,露出些无奈之色,少顷,拍拍我的肩头,让我在长满枯草的田埂上坐下。
“当年,确是云先生救了我。”他缓缓道,“你可知前朝末帝惠皇帝?”
我颔首:“知晓。他在雒阳向高祖禅让了皇位,封为高陵郡公,不久就死在了封邑。”
曹叔道:“我母亲早逝,父亲战死,被收为羽林孤儿,自幼跟随在惠皇帝身边长大。惠皇帝禅让之前,我刚满十七岁,被他提拔为殿中将军。”
我讶然。
“禅让之后,惠皇帝被送到到高陵郡封地,因心怀失国愧疚,一病不起。后来,他在病榻上闻得楚国大疫之事,忧恐楚王坚持不得多久。当时动乱十数载,天下宗室凋零,惠皇帝无子嗣留存,唯楚王刘阖一系独立于世。他身边的人之中,唯我最得信赖,便将我唤去,令我往楚国一趟,助楚王一臂之力。”
我不解:“惠皇帝已是废帝,自身难保,如何助楚王一臂之力?”
曹叔道:“前朝乱起之时,惠皇帝曾往长安避祸,将国库中的大批金子藏在了终南山中。知晓此事之人都被处死,硬是保住了秘密,除惠皇帝之外,无人知晓藏宝之地。后来即便诸侯和高祖闻得了风声,在惠皇帝面前一再逼问,惠皇帝也推脱做哑,只道不知。”
我心想,前朝虽没落,国库里的金子却必定不少,高祖和诸侯为了问出来,大约会使出不少恐吓的手段。惠皇帝那般命悬一线之人,居然能将秘密守住,可见是个比我还贪财的人。
“惠皇帝帮助刘阖的那一臂之力,便是这些金子?”我问。
“正是。”曹叔道,“惠皇帝知晓自己已是时日无多,留下这些金子也无用,便让我去给刘阖传话,意图助其恢复元气。”
我了然。后面的事想也不用想。那大疫对楚国的打击之大,乃是多少钱也救不及的,何况还藏在终南山中,刘阖须得插了翅膀才能去取出来。
惠皇帝这觉悟终究来得太迟,若是早些把这消息送到,刘阖得了大笔钱财资助,说不定能打出楚国,占据半边天下,与司马氏成南北对峙……
心里肖想着,那样,我或许还能保住一个公主的名头。我身为公主,便可北边求嫁公子,修两国之好,成天作之合。古有昭君大义和亲,今有霓生献身联姻,岂非天下人喜闻乐见……
“可我去得终究太迟,还未到楚地,楚国已被攻灭。且高祖在惠皇帝身边布了不少眼线,我才离开,便有人报知了雒阳。我被人一路追杀,千辛万苦方进入楚地,但已是断壁残垣,尸首满地,刘阖及太子夫妇皆在宫中自尽。”曹叔望着远处,继续道,“此时,惠皇帝驾崩之事亦传来,我悲愤满怀,欲自尽追随。可就在这时,我听闻刘阖的皇孙不知所踪,可能未死。我思索之下,决定将皇孙找到,以完成惠皇帝夙愿。然天不遂人愿,在我四处打探之时,高祖的追兵觅得了我的踪迹,一番打斗之后,我身负重伤,落入水中。”
曹叔说罢,看着我:“将我救起的,正是云先生。”
我问:“后来,曹叔如何寻得了阿麟?”
“亦是云先生帮助。”曹叔道,“高祖大军攻入之前,阿麟的乳母受太子所托,乔装成逃难的民妇,带阿麟逃去了乡中。云先生与我一路寻访,找到了阿麟,可惜那乳母亦染了疫,不久便亡故了。从此以后,我决定先将阿麟抚养成人,将他认为义子,跟随云先生漂泊四方。”
我沉吟,片刻,道:“那……我呢?我亦是从大疫中生还,曹叔何时又遇到了我?”
曹叔目光一动。
“你想知道何事?”他问。
我索性将话挑明:“我记得那大疫之前,我从未见过祖父,待我病好之后才看到了你和阿麟。我问过乡人,他们从未见过我的父母,家中那墓地里的也不过是衣冠冢。曹叔,我究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