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计议都是来到雒阳之后才制定的, 他并不知道。我于是一边吃着烙饼, 一边将此事的大致脉络告诉了他。
公子听着,眉头微皱:“如此说来, 我母亲他们到底还是下手了。”
我说:“大长公主和桓氏笼络了东边诸州,自是有下手的底气。”
公子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石越的那些人马, 是黄遨派来的?”我问他。
“正是。”公子认真道,“原本他打算亲自来,我以为不妥。其一, 他既然仍在诈死, 行踪便须得保密, 贸然回到中原, 只怕要生出枝节。其二,从雒阳到凉州,关隘众多, 非我亲自出面不可调度。”
我想了想,倒也有理。虽然我们在雒阳做下这般大事,但除了秦王之外, 无人知道公子参与其中。公子仍是关中都督,这样大的旗号, 自可一路畅通无阻。
“凉州如何了?”我问, “黄遨说你大力整治了一番。”
公子颔首, 道:“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凉州吏治已经烂到了根上, 唯有下狠手方可以儆效尤。幸好有黄先生相助, 一切尚算顺利。”
他做的事,我先前已经大致知晓,又问:“凉州的兵户如何了?你先前在信中说,惩治了不少侵吞兵户田地的豪族。”
公子道:“那些田产确有不少回到了兵户手中,此事牵扯甚广,至今未完。不过最紧要的,并非归还田产,而在于人口。凉州兵户,亡佚者甚多,连有司的户籍也做不得准,即便只是重新计户,也须得许多时日。原本凉州兵户两万余户,但就眼下所见,能有一万户已是大幸。”
我吃惊不已:“少了这么多?”
“凉州较中原而言,本苦寒贫瘠,耕作不易。加之天灾**,兵户受盘剥甚重,匿逃不断。许多兵户人口,倒并非是逃去了外地,而是为豪强收为佃客奴婢,在田庄之中劳作,却隐匿不报,官府亦无税可收。如此一来,更教财政吃紧。”公子道,“说到财政,则又是一桩紧要大事。要重振凉州,钱粮乃重中之重。然凉州府库中已经空虚,就算抄没了郑佗及一干党羽家财,仍难以填补。不止郑佗,往前几任刺史,皆向豪强卖官,以致凉州官场为豪强所控,以致根基腐坏,各层盘剥更是变本加厉。”
我沉吟。
军政军政,二者从来相辅相成,一损并损。
我知道公子的意图。他想从兵户入手,重振凉州防务。这倒并非是因为他官职是关中都督诸军事,而是当今局势已是紧张,凉州若不能迅速组建出一支强兵来,只怕会再蹈前番鲜卑兵临城下之耻。但诸多弊端,乃多年积攒下来,凉州非世外之地,诸多制肘,比初见之时更为严峻。
这些事,其实不独凉州,各地都有。不过现在主事的是公子,各种难题一下堆到了眼前,我也不可坐视。
“如此说来,于兵户而言,倒并非田地不足,而是大片田地无人耕种?”
“正是。”公子道,“兵户贫困逃亡因由,乃苛捐杂税盘剥甚重。可惜如今就算消减弊政,亦无法即刻挽回。”
我说:“公子可知,秦王治下兵户如何?”
公子道:“黄先生从上谷郡回来时,与我说过一些。他说秦王的兵户之政甚为得力,麾下兵马强壮,与此乃有莫大干系。”
我颔首,将秦王的兵户之政详细说了一遍。
“秦王兵政之始,亦在于人口。至今仍有中原民人源源不断前往秦王治下各郡,就算每年有所损耗,兵户之数也不减反多。”
公子讶然:“你是说……”
我颔首,道:“中原近年流民愈多,如荆州,其流民乃周围各州之患,三年以来不但悬而未决,反愈演愈烈。凉州与荆州相近,不若将荆州流民吸引过来,补充兵户。而兵户之制,也不可再似从前。公子可效法秦王,废除兵籍,原来兵户名下所占田地不变,新来的人,则将无主的田地和荒地分与他们开垦。”
公子道:“此法我亦曾想过,但恐怕不可。”
我问:“怎讲?”
“仍是钱粮之事。”公子道,“要将流民引来,首先须得准备许多衣食屋舍,这大批钱粮,凉州无处可出。那招募之法亦然,养兵须得大笔钱粮,府库供养不起。”
说罢,他露出些苦笑。
“霓生。”他长吁一口白气,“我从前总不解你为何喜欢钱财,如今方知晓,钱财确是好物。”
我虽觉得他能想到这一层是好事,但看到他那类似于为生计发愁的无奈之色,心底却有些不忍。
“不过凉州如今已经有一支精兵,就算那慕容显再来,也必不会再蹈覆辙。”
我讶然:“哦?”
公子道:“凉州兵户虽疲弱,但当地素来民风剽悍,尤其胡汉杂居之地,颇有骁勇之士。你离开之后,我往各郡发布告示,在健儿中选拔三千人,募为新兵。如今这些人马都由黄先生训练,加上原有人马,已可一战。我去斩杀昌珖时所带的人马,便是出自这支强兵。”
我欣喜不已,却又有些疑惑:“这三千人既是招募而来,必须得大笔钱财,你又从何处匀出?”
“自是先前抄没的郑佗等人家财而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