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聚宴的名流嘉宾们,对公子此举不但并无异议,反而褒奖有加,称赞其勤俭,乃有德之举,一时间,竟引人效仿。
青玄说起此事的时候,一脸感慨,说从前谁谁谁穿了一身旧衣赴宴,被人嘲笑了许久,同样的事落在公子身上,竟成风靡。
我笑笑。这并不奇怪。
公子就算披一块破抹布出去,那也是披着破抹布的公子。他虽然与父母闹掰,但这三年在朝中的地位一直稳步上升,没有人会傻到去嘲笑一个前途无量的重臣。
我将公子的衣柜看了看,将几件叠得不太顺眼的取出来重新叠好,关上柜门,又将旁边的小柜打开。
出乎我的意料,那里面的都并不是公子的衣裳。我拿出两件来看了看,都是我的。
我离开桓府的时候,除了金子和公子的手书,什么也没有带,包括衣物。我以为我走了之后,它们都会被扔掉,不想公子竟都留了下来,还放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心底不禁涌起一阵甜意,我忍不住微笑,仔细看了看,未几,目光落在底下一只小巧的衣箱上。
我认出来,那是当年从河西回来之后,沈冲送给我的那套衣裙。我只试过一次,原本想将它带走的,但走的时候实在坎坷,也不曾带上。
我将那衣箱拿出来,正待打开细看,突然,外面传来些声音,好像有人进了院子。我忙将衣箱放回去,关上衣柜门,躲到门背后,从缝隙里观望。
只见是青玄回来了。他将院门关上,独自一人进来,脚步匆匆。
我忙打开门,走出去,问:“你回来了,公子那边如何?”
青玄擦了擦汗,皱着眉:“不太好。”
我心中一沉,即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圣上遇刺之事。”青玄叹口气,“公子和表公子都是随行之人,许多人都在责怪他们护驾不力。”
这倒是意料之中。
我说:“公子和表公子虽随行,但护卫圣上之事乃是禁军之责,他们不知么?”
“自是知道。殿中将军李固和当时护卫圣上的一众卫士,回到雒阳之时即被下了狱,我方才回来时,闻得李固已在狱中自尽。”青玄道,“但圣上遇刺晏驾乃天下震动之事,公子和表公子亦免不得要受人非难。”
我说:“那么东平王呢?他也是随行之人,当初鼓动圣上亲征的是他,提议圣上在途中村舍驻跸的也是他,众人如何说?”
青玄冷笑:“他么,回到雒阳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到宫前负荆请罪,哭得肝肠寸断,还要在圣上的灵柩前撞死。”
“撞死不曾?”
“不曾。”青玄一脸惋惜,“听说左右将他死死拉住了,嚎得半个皇宫都听得见。”
我沉吟,道:“太后那边如何?”
青玄道:“太后自从得知圣上晏驾之事,一直痛哭不已,水米不进。不过对于公子和表公子,她当是不会追究。”
“皇后呢?”
“太后无心主事,宫中的一应事务自然都要皇后出面。据说东平王闹出自尽之事后,周后亲自将他召去了,好言安抚,还让他带领宗室主持丧事,又令温禹等重臣筹备新帝登基的仪礼。”
“桓氏和沈氏,周后可安排了事务?”
“未曾听说。”
我了然。
“你见到了公子么?”我问,“他可有甚嘱咐?”
“见到了。”青玄道,“他让我回来,说他若有事,定然会让人来报信。他还让我告诉你,切不可擅自去找他。”
我撇撇嘴角。
公子又把我的心思都猜到了。
“霓生,”青玄神色不安,“公子和表公子如今都在宫中,会不会……”
我摇头:“放心好了。桓氏和沈氏,现在还无人得罪得起,且东平王尚得以无风无浪,他二人怎会有事?你我在此妄自猜测也是无济于事,不若让仆人去备些热食热汤,公子回来之后必是疲惫不已,让他好好歇息。”
青玄深吸口气,点头,转身离开。
虽然嘴上对青玄安慰了一番,但当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心中还是不由地七上八下,躁动不安。
天色渐渐暗下,时辰却过得很慢。我盯着书房里的滴漏,只觉那一点一滴落下,皆是难捱。
青玄让人在浴房里备好了热汤,我去洗了洗,将多日路上积攒的脏腻和脸上的易容之物都清理干净。我想着,兴许等我洗过了,公子便会回来了,我可以干净清爽地迎接他。
但我枯坐在书房里,洗过的头发都干了,公子仍没有回来。
“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青玄犹豫道。
——我就这般不值得你委以信任?
我想起公子的话,咬了咬嘴唇。
“再等一等。”我说,“公子那般叮嘱,必是有所安排,若事情有变,我等会知道。”
将近子夜的时候,公子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时候,我正在趴在书房的案上打盹,睁眼抬头,忽而见公子站在面前,风尘仆仆。
我揉了揉眼睛,正要坐起来,却因得趴得太久,手臂和腿都麻痹了。
“不必动。”公子在我身旁坐下,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