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觉得不好罢了,我觉得甚好。”我从他手上将那张纸取走,重新卷好装回去,“我那时是怕公子改来改去又觉得这稿好,故而留了下来。”
公子没搭话,又抽出另外一只。看着上面的字迹,他想了想,又道:“这不是我好几年前为尚书令陈肇的雅会所写的赋?”
我讪讪:“陈肇不是还未到雅会就倒了么,这赋落款上有名有姓,自然也就作废了。”说罢,我又将那赋拿走,重新装好。
公子再拿起一只锦筒的时候,我瞥一眼,只觉呼吸凝滞了一下。
那是那篇蒹葭。
公子将锦筒打开,待得看到上面的字,目光亦定住。片刻,他看向我。
我只觉耳根烧灼,忙道:“这可不是我偷偷留下的。”
公子双眸深深:“我以为它被母亲的那些人搜走了。”
就算这些手书被搜到了别的地方,我也会拿回来。
我说:“那时公子让我去收拾衣柜,我便去了。看到这诗,便全都收了起来。”
公子微笑,未几,目光又落在了锦筒上。这锦筒因为时常被我拿出来,看上去比别的老旧。那张纸也是,虽然我每次看都小心翼翼,但日久天长,难免有些磨旧的痕迹。
我赧然,唯恐公子发觉我每天都在想着他这样的事,将那手书和锦筒也拿回来,一边重新装好一边说:“天色不早,我等还要到乡间去,须快快动身才是。”
公子看着我,唇角深深弯起:“好。”
我要去海边的事,先前已经吩咐下去。我和公子走到马厩里的时候,阿冉已经将马车备好了。
小莺替我将包袱放到车上,犹豫地问我:“夫人,真的不用我跟着去?”
这是公子决定的。他说我们总会谈些不能被别人听到的话,若将小莺带了去,难免要避讳,乃是不便。我觉得这话甚是有理,便同意了。
我说:“近来馆中忙碌,人手匮乏。我不在之时,你可帮帮阿香他们。”
小莺应一声,未几,她看到公子走过来,红着脸闪到一边。
公子看了看马车,忽而道:“那叫阿冉的仆人也一道去?”
我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诧异不已。
“他要驾车。”我说,“且那处屋舍中没有仆人,若不将阿冉也带上,便连打柴烧火的人也没有了。”
“有你和我还不可么?”公子道,“我来驾车便是。”
我:“……”
公子却一脸自信,不等我多说,径自朝阿冉走过去,对他说了两句话。
阿冉愣在当下,看向我,一脸不知所措。
只剩下我和公子,荒郊野地,孤男寡女……我此时的心中已如波浪般翻滚,面上隐隐发烫。
但我仍摆出镇定又无奈的神色,对阿冉道:“阿冉,便如主公的意思,你留下便是。”
阿冉应下,仍看着我和公子,满面狐疑。
待我将周围人都打发了知乎,公子拿起马鞭。看着他坐到车前,我过去,将鞭子从他手中拿过来。
看着公子诧异的脸,我说:“公子不熟道路,且街上最是人多眼杂,公子驾车更是惹人瞩目,还是坐到车里去吧。”
车马辚辚出了万安馆,我挑着较为僻静的道路,绕开人多的地方,出了城。
夕阳已经化作金橘的颜色,堕堕地挂在西边,似乎将要没入群山之中。
在城外的路上走了一段,行人渐渐稀少。往海边方向的路并不热闹,没多久,路上便只剩下车马行走的声音。
“霓生,”公子的声音从车中传出来,“外面人少了么?”
“无人了。”我说。
身后的车帏被掀开,公子钻了出来。
我说:“公子出来做甚?”
公子说:“我想与你一起。”
这话听得十分顺耳,我心中不由地甜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坐好。
马车不宽敞,平日只容车夫坐下的地方,如今要坐两个人,有些拥挤。我和公子只得挨着坐在一起,身侧相贴。
公子全然没有不适之色,坐好之后,自然地将我手中的鞭子接过去,另一手操纵起缰绳来。
我看着他驭车的架势甚为熟稔,快慢有度,平稳顺遂,全然不是三年前他头一次当驭者时的模样。
“公子练过驭车?”我忍不住问道。
“练过几次。”公子淡淡道。
我知道他练的定然不止几次,这般手艺,若没有下些功夫是定然练不出来的。
正当我猜测着,公子忽而放下了鞭子,空出手来,一把揽在我的腰上。
我不禁大窘,热气翻起。
这时,迎面走来一辆马车,看到上面的人投来暧昧的目光,我忙想将公子的手拉下。
“做甚?”公子不满道。
我说:“此处虽是乡间僻野,却可遇到不少人,被看到不好。”
“有甚不好?”
“自是怕公子惹人注目太多。”
“无妨。”公子不以为然,“我连痨病都得过了,还有甚可怕。”
我:“……”
方才是谁说唯恐太引人注目,不肯住在万安馆的……
再看向他,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