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冲醒不过许久, 又躺下睡去了。
我在旁边坐着,端详他的睡脸, 想入非非,片刻,见四下无人, 又摸了摸他露在褥子外的手背。
心头有一种做贼得逞的刺激感, 我觉得我要是现在去照镜子, 必是笑得一脸傻气猥琐。
方才沈冲说想看我插花, 这使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午后的睡意一下全消。
我望了望外头的光景, 天气甚好,沈冲也不会很快醒来,于是决定先去剪些花来。
淮阴侯府和别的贵胄府邸一样,园子甚多。沈冲治园的手艺高超,人人都说他院子里的花最漂亮。但那是沈冲的心血, 我自然不舍得糟蹋。
于是, 我兴致勃勃来到了后园里,打算将各色花卉通通剪一把回去。
午后,府中无论主仆, 大多小憩去了, 十分适宜为所欲为。可惜时值秋季,便是贵胄们的园林也已经不如夏季般繁花似锦。我挑了一圈, 合意的花枝也不过寥寥, 正考虑着如何搭配, 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这可是淮阴侯最爱的雀头红,你真要下手”
我一惊,回头,却见是宁寿县主。
她看着我,神色悠然,手里拈着一枝刚刚折下的桂花。
我哂然,却即刻恢复了自若的神态,向她一礼。
“县主,奴婢奉表公子之命,到园中择选花卉,在房中摆置。”我说。
“哦?”宁寿县主看着我,“逸之公子醒了?”
我自然不会给她机会,道:“表公子还未醒,这是他昨日吩咐下的。”
宁寿县主了然,却道:“霓生,你我多日不见,陪我在这院中散散步,如何?”
我讶然,道:“县主为何要与奴婢散步?”
宁寿县主弯弯唇角:“我与你一见如故,甚是喜欢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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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后园甚大,其中的小径亦装饰精致,以各色石块拼成各式祥瑞的图案,颇费心思。
我抱着花,跟在宁寿县主身后。她走得不紧不慢,我也不紧不慢。
“听说那夜里,你也在宫中?”走了一段之后,她问我。
我知道她当然不会是只想散散步这么简单,听她问起,从容答道:“正是。”
“是长公主带你去的?”她问。
“不是,是我家公子。”
宁寿县主颔首,片刻,道:“云霓生,我明日就去将你讨来豫章王府,如何?”
我讶然,看着她,不知她平白说出这样的话,意欲何为。
“奴婢惶恐,不知县主为何如此抬爱?”我问。
“不为何,”宁寿县主一笑,“我方才不是说了,我对你一见如故,甚是欢喜。”
我:“……”
“你放心好了。”宁寿县主接着道,“你到我府中来,不仅不必做侍婢,我还可让你做个女官,给你分派婢女服侍。比起在桓府中伺候别人,岂不好了千倍。”
我心底无奈。
什么一见如故,其实无非还是看中了我那装神弄鬼的本事。豫章王虽然也参与了倒荀,但皇后得势,太子横死,他这个仅剩的辅政大臣就变得尴尬起来。宁寿县主这个时候想起我,大概又是想要我展现展现遮胡关那般的神通,给豫章王指一条路。
这些贵人们总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总想拿些蝇头小利来笼络我,相较之下,秦王竟是最大方的。
“县主,”我说,“奴婢是桓府的人,虽得县主抬爱,然身不由己,县主当与我家主人去说才是。”
“可我想与你说。”宁寿县主道,“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将你要来。”
我愣了愣,啼笑皆非。
“县主,”我说,“主人让奴婢留在公子身边,乃是为公子辅弼时运,便是县主去要,只怕也难得应许。”
“你那辅弼,不是说到你家公子娶妇么?”宁寿县主眨了眨眼睛,“待桓公子娶妇之后,我再去要你。”
“县主不可拿奴婢打趣。”我说,“背弃主人之事,奴婢万万不敢。”
“云霓生。”宁寿县主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不愿离开桓公子,是么?”
我窘了一下。
“县主何出此言……”我顺水推舟,露出羞赧之色。
宁寿县主一脸不喜。
“我看你有些才智,胆气也不输男子,想来假以时日,必也可有一番作为。”她皱眉道,“世间□□皆不过一时之乐,且桓公子与你主仆有别,岂得长久?你竟愿为此裹足不前,何其不智。”
我愣住。方才那般忸怩作态不过敷衍,不料她竟讲出这般道理教训起我来。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我忽而有了些兴趣。
“县主着实谬爱,奴婢微贱之人,无所才学。”我继续谦道。
“无所才学?”宁寿县主道,“若真无所才学,你怎助了大军得胜?长公主又怎会这般信服于你,那日还让你去送博山炉?”
“县主明鉴,”我无辜道,“奴婢所做一切,不过听命行事。那日去送博山炉,乃是长公主跟前恰好无人。”
宁寿县主不置可否,正要再说话,忽然,不远处传来惠风的声音。